路过一家甜品店,江寒想起关书柔最喜欢这家的栗子蛋糕,他准备带些回家。白洁的话让他思索了许久,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想使这段夫妻关系往坏的方向进行。关书柔的性格一直都是如此,她并不会大吵大闹,她心里会有自己的考虑,但如果没有一个台阶,估计也是任性着放在心上。所以江寒最后仍是决定同妻子谈一谈,无论双方是如何考虑的,都应该让彼此知道,至少这样双方是坦诚的。江寒决定按温承修的建议去做。
栗子蛋糕,两人还相恋时,经常买给关书柔,她似乎很容易满足。这样一块蛋糕能使她心情放松下来,大概这就是甜品的好处。
有几只鸟零散的站在电杆上,兴许是羽毛沾湿,翅膀挥动受限,可怜兮兮的。冬季的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进行着,动物的生存环境开始发难,人类的行为能力又似乎受着低温的影响,开始变得迟缓。低温在作祟,若要是同内心的热量抗争起来,还需要一番较真。栗子蛋糕的作用,能否使关系中的“温度”提升,还是需要靠想象力。
“对,我知道,所以这篇专栏我之前也有跟总监提过这个建议,是不是可以把主题描述的更突出一些,这个很重要的。”
关书柔把手机夹在耳朵同肩膀之间,往空杯子里倒着热水,热水瞬间上升,扑了过来。关书柔微微别过脸。
“是,我也清楚,那这个事情你再提一下会比较好。”
抿了口热水。
刚好,江寒开门进来。
对视的一瞬,双方停顿了一秒,又立刻恢复了下一举动的进行。
“Ok,我知道了,我看看怎么改改吧,到时候再跟你联系。”
挂了电话,烧水壶又响了起来。
“回来了。”
“嗯,晚上吃什么,想好没。”江寒看了看手上提着的蛋糕袋,想继续说,又停住。
“意面可以吗?刚好冰箱里没什么菜了,这几天也没出去买,忙了就忘了。要是想吃意面的话还是简单。刚好还有点扒,一起煎了。”
“行,听你的。”
路过她时,把蛋糕放在了她面前。
“栗子蛋糕?”包装是很熟悉的,但很久没吃了。
江寒的眼神温柔下来。
“路过这家店,想到这个蛋糕你很喜欢就停车买了。”
栗子蛋糕的作用好像起效了,但要聊的事也是迟早的。
两人一起做了一顿晚餐,这样的情况倒不多,江寒经常加班,关书柔会自己随便解决一顿,因此还被母亲说了许多次。她想要使厨艺有所长进,但念着常是自己一个人的晚餐便失去了一大半的兴致。
味道还不错,吃的都还算满意。
“之前的事,我是说,在我家里的那件事,对不起。我也是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说了一些你不喜欢听的话。”
关书柔没有立刻回复,但显然没有很惊讶。或许心里是清楚的,无论是谁先开口,总归是需要有人踏出这一步。
“但其实你也是在找这个机会跟我好好聊聊关于孩子的事,对吗?”
“我们需要这么做,如果相互置之不理,我很难想象我们的关系会不会就因此慢慢恶化下去,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那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说实话,承修有跟我聊,他觉得我应该多理解你。可能站在你这个角度,我们不应该给你太多压力。对于孩子,我也许想的过于简单,出生之后的养育问题,我们有没有时间可以兼顾到他,还有很多问题我们都需要面对。但是书柔,我们是因为爱情而组建这个家庭的,我想要我们有一个美好的结果,这是我一直都想要的。我想,我们可以慢慢去考虑,去实现,这个前提是,我们可以互相理解跟支持。我同时可以给你时间。”
关书柔低头犹豫了一阵,江寒的话,也是他做出的退让。他已经给足了自己台阶,每一句话都相信是发自内心的。但同时,也是在同自己表明态度,他的立场没有改变,他仍旧是那么希望着,虽然他的迫切被隐藏的极好。这样一来,她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了。
而此时此刻,江寒很期待妻子的回答。
“争吵之后,我也有想过许多。可能我仍旧需要一个过程,但我会试着去接受,你今天说的,我都明白。”
她确实明白,这场婚姻注定是不能像大多数家庭一样直接跳过孩子这一关。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婚姻之中必须,也一定需要孩子来维系吗?如果除开这一点,就是不完美及失败吗?她没有足够的信任,对于自己。甚至无法肯定出生的小孩,自己能给他一个更健康更包容的生活环境,她觉得如果有小孩的存在,她会想要竭尽全力去这样做。可是,没有谁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完完全全的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更多时候,只有两个人的生活,依偎到老,这样未必不可。爱情一直是两个人的事,在升华到亲情时,也可以只是两个人的事。她一直很期待这样的生活,可以完完全全的做着自己。关书柔清楚,江寒不是这样想的。
江寒觉得妻子想通了,他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你也能这样想,父母那边就容易多了。你也知道,两边父母的想法,他们上了年纪,无非也都是希望家庭一团和气。”
每一张拍摄出来的图片,里面的动物、人物,都在苏银也的眼睛里动起来。猎豹的花纹在炽热的阳光下发出金色的灿烂光芒,那种光芒是可以包绕整个眼球的,它对视觉神经产生的刺激作用不是一瞬间的事。还有鬣狗们,对食物的垂涎是肆虐者的渴望,被框在图片里,摄入镜头里,由动态化为静止。但你们不难想象,你只需要看着那些图片,你的脑海里,你的眼睛里,都会浮现出那些在进行着的,所有美像。
近日,国内一家知名杂志社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上阿也,他们对他的摄影技术给予了很大的肯定,同时希望能将他纳入自己的团队。阿也没有拒绝,他的条件是自己需要完全自由的时间和空间,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可以提供一些杂志社他们想要的照片。按照自己身体的状态,其实很难再做户外摄影,但阿也仍旧不想浪费这最后一些时间。
身体状态好一些的时候,他会抽空去户外,对他而言有许多东西都值得拍。轿车底取暖的猫,脸上还有泪痕却满脸笑容的小孩,满目疮痍的老人。只是他无法再拍摄野生动物了,但庆幸的是,他曾经用了许多时间在这件事上。还因此结交了一群不一样的朋友。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化成了一首略带悲伤的曲子,常在午夜时分进入耳膜。无论是开灯或者关灯睡,都无法阻止这些音符的跳动。不记得从哪一日起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那种感觉很糟糕。
这几日倒没有特别大的身体反应,只是容易变得疲惫。他想着,会需要挑一个状态好的一天见见她,既然日子不多,那越早,便越好。可是见她之后呢?做告别吗?不,他不能让她知道。那又要说些什么呢?在关书柔眼里,自己只是个刚回国平时很少联系的前任而已。如果交流中言词过于悲伤,她发现出端倪,又如何呢?那就简单的问候好了,只有自己知道是要散场的那种问候就好了。
母亲坚持着让阿也去做治疗,甚至威胁如果不接受治疗便会把这件事告诉关书柔。连母亲也知道,这样一个名字的人,对于自己的影响力。
“你一定非得书柔出面你才肯去住院接受治疗是吗?只有她在你这里说话才有份量吗?你怎么可以不顾我的感受拒绝这些呢?”
不是的,阿也心里回复母亲不是的。母亲对他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但他只是比别人更明白更了解自己罢了。什么是活着需要的,什么是即使死亡也不会消失的,他只是比旁人更懂自己罢了。躺在病床上让生命流逝,并不是他想要的,接受治疗兴许能让他多活几日,但那其中的痛苦是漫长而难以接受的。就如躺着等待死神送来召唤书一般,那是比消失更难接受的煎熬。
即使母亲以此威胁,阿也仍旧是拒绝。
在草原上拍摄动物的阿也是真的他,等待死亡宣判的不是他。在黑夜里期待见到心爱的人的阿也是真的他,被所爱之人同情悲悯的不是他。他情愿接受她给予的友情和保持距离的关系,也不愿意她漂亮的脸上满是无法接受悲惨事实的伤痕,那些都会是自己给她的伤痕,阿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