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晨的样子,我生着炉火,门一下子打开,赵四穿得人模狗样的一身西服闯到我眼前,哥,咋样?帅不,兰州的冬天是蛮冷的,赵四身材壮硕,西服紧身,白衬衣精神。
我递给他一张卫生纸,让他先把鼻涕擦一下,我说冷不,他说,不冷,里面有秋衣,我说,是从南方的夜场直接赶过来的吗,穿这个鬼样子,他说,是一家银行的面试,还有姑娘穿裙子的,穿的更少。
我佩服他们,至少他们愿意为自己的未来精心准备。赵四在外地读书,毕业季,微信联系说,找工作找了几十家,大家都签约了,他着急。
聊了没多久,我的火还没生大,让他喝一杯茶,灶头也没赶出一碗面来,他说就要走,下午的飞机赶回去考一个入职考试。
他笑呵呵又无奈地转身离开,一股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
小伙子好着急,小伙子,你到底在急什么!
我都快忘记了,我曾经的职业是老师,在西安的一个二本教大学语文,比较文学。工资不高,还算体面,跟别人说起,大家也都假惺惺地称赞,哇,大学老师啊,厉害的很!
后来,裸辞,拿着攒的房子的首付到兰州。
大龄青年,没有专业技能,小面馆门面很小,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系着围裙煮面,端给客人,收拾桌子,门口有个纸箱子,自己找钱付账。
彼时,我28岁,啥也没有。
可是,这不是一个励志的故事,不是一碗鸡汤,只是一碗面汤,只是说,一个正常的人,很简单地努力生活,该有的都会有的。
找工作,换工作,失落,迷茫,买不起房,没有女朋友,想要的都得不到,看不到未来,很正常,别着急,怕什么。
你怕的不是未来,是你想要给身边的人的未来,是你以为的别人家孩子的未来。
我有一个同学,年龄与我相仿,已经做到了副市长,我还有个同学,做互联网公司,身价据说有20个亿。
我还有个同学,他跑步,也喝酒,午睡几个小时,晚上没有很多饭局和加班,早早回家洗澡开电视,养了两条狗,一条叫过儿,一条叫欧阳锋,天气好,机票便宜的时候,突然就去了新疆玩,开个小面馆,开一辆二手车,主要是人很帅。
前两个同学给后面一个同学说,忙死了,有时候真羡慕你这样的生活,后一个同学说,有空了,来吃碗面,老同学,喝两杯酒吧,他们答应会来,只是一直没空。
下面打个广告吧,我的每一碗面,都是不着急的。
面粉在前一晚都要和好,温水和,双手和,不是压面机搅拌的,在案板要卧一个夜晚,起揉,一个小时,重复一种动作,我的斜方肌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制汤,鸡蛋是文火蒸成蛋皮,芫荽是我自己切的。扯面八股,少一股不叫臊子面。浆水茬三日,不起白花不开缸。我的面汤可以喝,大家说有麦子的味道,我的浆水清酸,老客说,跟家里的一样。
最初我一个人开店,一天只能做一袋面粉,再多就腰疼。
朋友说应该涨价,我没有答应,只是一碗面,一个小面馆,只不过,就是这一碗太寻常的面,我妈说,要做,就认真做好吃。
我有了三家面馆,但是我跟扯面的师傅说,别着急,一碗一碗地做,一碗一碗的好吃。
我觉得啊,年轻人啊,也要做好手上的这碗面,这碗面做好了,你才能吃得饱,吃饱了,再去想别的。
你身边一定有人拥有更大的平台,做出了更好的成绩,你也不要着急,能吃一碗面的时候,就不要着急去吃第二碗,容易撑;胃口慢慢变大了,能消化了,再去找第二碗。
你身边一定有人比你更有资源,他们似乎不用努力,就获得了你期盼已久的东西,你也不要着急,我们国家都已经步入小康了,怎么还会把人饿死了。只是有的人这一碗面来的早,你的一碗做了很久才出锅,手里的活不能停,端在手里的面才能更稳当,吃得更香。
年轻人啊,别着急,但是也不能太懒了,别把自己拥有的面团放坏了,浆水钻酸了。
你和我一样,都是做面的人,大鱼大肉或许更美味,当下的你,应该先做好一碗最简单的面。有满汉全席的梦想,也要先扯一碗好面。
也要学着消化所有不如意,放一个响屁,敬牙口正好的年岁。
不要问地址,恰好你推门进来,恰好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