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又一个春天姗姗而来。
春天不仅有令人赏心悦目的春暖花开,但也少不了叫人黯然伤感的春寒花落。
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一个春天。清明后的第一个双休日,我如约到城里去晤见对山和皎年二位老友。地点在云翔小区附近的一家茶屋里。
有修养的人,一定守时守约。这是我长期以来所得的经验。那天依然。我一进茶屋的门,对山和皎年二位果然己在那里等我了。
寒暄之后,对山忽然问我:你的老同学刘晓莉的事,知道么?
什么事?我有些吃惊。
真不知道呀?他又有些吃惊。
我求助地去望皎年。皎年却面带戚色,垂眉不语。
沉默一阵,还是对山揭了谜底。
刘晓莉前些天突然走了。一大帮同学去送行,里巷呜咽,灵堂恸悲,许多人哭成了一堆泥。
春寒花落,惊闻噩耗,我也只能黯然生悲,唏嘘叹惋罢了。
皎年又断断续续介绍了一些详情。
刘晓莉其实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普通的感冒。但输了几天液体之后,病情突然加重,没有抢救过来。噩耗突来,上师范时的老同学们纷纷前来吊唁慰问。悲痛是不必说了,还尽了全力来帮办丧仪。几个在机关部门当道掌事的,象万宏、作红、庆才、永斌等出力甚多。而其中又以万宏最为辛苦。追悼会的前一天,他一夜未睡。直到次日的凌晨五点,看一切妥帖了,才迷糊了一阵。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从一个农村娃,有幸考入城里的师范学校。可笑的是上学没几天,就偷偷注意起女孩子来。而刘晓莉和王凤兰等城里姑娘,首入眼帘。她们虽然并不是最漂亮的,但皮肤白皙,衣着合体,眉清目秀,小巧玲珑,惹人驻足。刘晓莉最叫人难忘的,是那一口流利清脆的普通话。由于普通话说得好,她自然成了班上的明星,所以还略带一点傲慢。
当然,结果是一切仅就停留在注意而已。做为一个农村娃,我还是把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学习上。我、皎年、万宏,在那时阅读了大量课外书。岂不知,生性不敏的我,却是越读越愚了。
但万宏比我和皎年开朗热情。那时大约已经到了第五个学期了,我们开始扮演老师的角色,学起备课、上课、评课那一套来。有一次是刘晓莉上课,众人评课。上的什么和评的什么都忘记了,唯有万宏评课时,将“刘”字省去,亲切地将刘晓莉称为“晓莉”的事,至今记忆犹新。因为“晓莉”似的亲切称呼,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那种情形,确实格外新鲜。
大约到师范的最后一学期吧,我们也长大了,学校组织的课外活动多了,同学们也熟悉了,男女生之间的交往渐渐多起来。有人勇敢的谈起了恋爱,后来还修成了正果。刘晓莉多了几分活泼和热情,但那一点小小的傲慢却始终没有去掉。有一次我们到南营一带去爬山,同学们分成了几路,嬉笑而上。我独自选了一条小道,沉默而上。没有想到的是刘晓莉竟然也从这条小道走了上来。
她在后面问我,为什么走这条路?
我说,另辟蹊径吧。
她笑笑的说,叫形影相吊,孤芳自赏更合适!
我说,走自己的路,让你去说吧!
她说,你很会说话嘛。
突然受到傲慢公主的夸奖,我竟然心里一热,受宠若惊。
可惜那条小道很快就跟大部队殊途同归了,我和刘晓丽的对话也嘎然而止。
再后来,匆匆就毕业了。那时,同班的一百个同学各奔东西。刘晓莉被分配到了县上的广播电台,当时被认为是分得最好的。我被分配到了本乡本土,做了一名农村教师。由于脾气直,牢骚多,努力不够,所以就踏踏实实的一直做着。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一般辛苦忙碌,且收入有限。由此滋生的自卑感,往往抵消了交往的欲念。因此虽然知道刘晓莉就在城里的那个电广楼上班,但从没有谋过一面,也没有打听过她的家庭和生活。后来,嫌收入少,我又到邻县的红崖山下种地,培植无公害枸杞。这一来,跟同学们的交往几乎中断。所以对于晓莉同学的突然变故,我一无所知。
屈指算来,我们毕业一别,已有三十多年了。但今天说起刘晓莉来,我的脑海中唯一的印象,仍就是那个小巧、聪颖,又略带傲慢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嗳,悲也,幸也?
十多年前,我们已经送走了一百个同学里的其中之一。他叫王之忠,学校体育队的,为人谦虚热情,一个好兄弟。这些年来,我又经历了几个亲人,包括亲爱的母亲的遽然离世。对所谓生离死别,不免多了几分感悟。母亲去世后,我吟出这样一副对联来:
虽知吾母居瑶台,欲睹音容云路虚。
因此在我的心里,更愿意把晓莉的离去,当做是她的一场飘然的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