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让我 承认自己平庸,且碌碌无为,性格古怪无聊,模样平淡普通。不开玩笑的一口气向别人陈述一遍这些。很走心的话,我是做不到的,再逼我,我真的会生气,我当然不愿意认命,更不愿认清。
但现在,我可以一脸平静,一串话不磕巴地说完,然后无谓的笑笑,“就是这样,然后呢?”
我杀掉了自己,那个骄傲过的自己。
被打败从来都不可怕。
从内部瓦解掉的,是最可怕的。
开始的默不作声,一点一滴,到后来的成丝缕,连成片瓦,渐渐垮掉。我杀掉了我自己。
建成一座大楼般,越快越容易被毁掉。我隐秘的自信,我的整个世界在本就扭曲的根基上轰然倒塌。
我是一个这样的人:
我没有很高的智商,学生时代的数学也是学的吭哧吭哧。
我情商不高调,不谙习人情冷暖,还好起码的人际还周转的来。
我写不了一手好文章,文笔些许幼稚矫情。
但我一直都相信自己是有些潜质的,算不上多优秀,起码也不平凡。
每个人不可复制的特质,使得我们在某个方面,某几个方面是会有一些建树,获得一些小成就的。
学生时代,我的外语成绩总是可以弥补我的数学分数,让我考的不那么惨烈。
高中语文课上的优秀佳作总有我的名字。
我是懂事,从不让父母操心,一个人的夜路走过不少,一个人的火车也颠簸过多次。
我是别人眼里嘴里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或许你也曾有过类似的念头,我是优秀的,特殊的,不同的。
这不是狂妄自大,这是一种对自己的肯定与相信,认同。然后这种特殊感会伴随着你,给你做每一件事的冲动,做好每一件事的自信感。很多时候,结果往往是好的,这让你自己再一次,一次地确定,确信自己是优秀的。然而这一次次好的结果,越积累越多,你都不会知道最后这都将是把你拖下的坠石。
压倒我的。
是那俩次学生时代很重要的考试吗?中考惨败。
姐一次次拨班主任的号码,为我跑学校。
妈打来电话安慰着,说些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大意就是“你已经尽力,大概就是这个水平,没什么考砸与否的。现在重要的是跑学校,送些钱进去了。”
她绵软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那边传过来,时远时近,不责怪我,不骂我,只是我有些怕这絮絮叨叨的温柔刀,刮削着我的自尊,还不如骂我一顿来的痛快些许。
现在还记得那个下午,燥热聒闹,闷的我喘不过气来,像是雨欲来却迟迟不下的那份焦灼与无奈罩着我。
历史向来惊人,也爱重演,我高考再一次败北。家里人仿佛习以为常了,毕竟我一直以来是个重要时刻掉链子的孩子。
让我惊讶的是自己好像也习惯了般,没有半刻的难过压抑,伤感也没来袭,我像失去痛感的病人,不痛不痒。
也是可笑的很,俩次考试就让曾经拥有小骄傲的自己灰头土脸,但再想一想,学生时计较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每天围着书本笔记练习题,上要知天文地理,下可算出滑动摩擦阻力。付出过,努力过,也得到过些认可,跌倒的样子也是真的难看。
内部自动瓦解,碎成了渣子。我杀掉了一半的自己。
压倒我的大概还有。
“你挺努力的啊,就是运气差了点。”
“是方向不对吗?你总是做不好呀。”
“你挺胖。”
“品味也差些吧,衣品什么的,有些好笑啊。”
“你是运动障碍吗?羽毛球都打不好?”
“我天,这搭配真是一言难尽。”
“再怎么样,你也不是他们呀,得认清吧!”
“连辣也不吃,夜也不熬的人,长痘真是可笑。你是太不认真洗你的脸了吧。”
“别总站在道德高度看别人,真的很圣母婊。”
“就这样就行了,你也是尽力了,行了,我知足了满意了。”
这些声音有的来自我讨厌的人,讨厌我的人,陌生的,熟悉的同学,循循善诱的老师,关系很铁的朋友,还有关心我的家人。
人很奇怪不是吗,可以坚不可摧,也可以脆弱得如此,只言片语,零零碎碎就压抑,有压力,被压倒。或许水滴石穿的故事用在坏的故事里坏的结果里也这么完美的合适罢了。
人更奇怪的是,有心无意的,温柔甜蜜的,善意劝诫的和那些冰冷毒辣的,恶意相向的,难看尴尬的话语交织在一起伤人,杀伤力还真挺大的。
我被别人杀掉了一半,残留的自己。
后来,我的灵魂游走。遇见相似的游魂,停下来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各有各的不幸和不同,相同的是我们都没有力气和勇气再给彼此一个拥抱,摸摸头安慰一下,不要怕不孤单,有我。
我们可怜对方然后掉头再见。
后来,我学会了伪装,妥协,释然,与自己和解。
然后承认自己平凡,无味,平庸无趣,很古怪,又无聊,样子普通。
然后在大学的期末考试周里敷衍了事地复习,聚在朋友堆里互相侃自己的烂成绩,什么奖学金,什么高绩点,都与我无关。
然后告诉别人我品味很差,逛街挑衣服自己长眼睛别问我。
然后把码了几天的文章毙掉,默默关上了投稿的对话框。
然后在经历失败时潇洒的说出“我就这点能力,心里有B数。”
然后在呆了几年的城市里打开导航走路,我沉迷于路痴称号。
我这么辛苦努力地承认这一切,松口气找到借口说自己不行,挺差的。到头来也竟没想象中那么轻松自如。
还会有一秒钟的犹豫,半分钟的闪躲,一分钟的不甘心和长久的失落。
我到底是害怕的,杀不掉自己的吧。
我以为我用五年时间,学会了妥协,屈服,认命,认怂,承认自己烂的可以,彻底。可我还是错的,灵魂不在,行尸走肉,理智尚存,即使拼凑不全不完整。
起码换作现在,下一次,街头我遇到相似的游魂,我会抓住他的手,给他个拥抱,耳边轻说
“你不是那么糟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