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HX
1
我的楼下住着一位鲶鱼大叔。
说他是鲶鱼大叔,不是因为他喜欢吃鲶鱼,也不是因为他是卖鲶鱼的,而是他有着鲶鱼般的长相。
小而圆的眼睛,宽而扁的嘴唇,还有两撇细而长的胡子。说话时,那两撇胡子随着嘴唇的张合一同摇动,让人只盯着他的大嘴看,觉得他只是呼气吐泡,却忽略了他在说些什么。
如果说你还是想象不出他的模样,那你就闭眼构图,将一个中年大叔的身体套上鲶鱼的头,就和他的样子相差无几了。
鲶鱼大叔长得的确很怪,注意下面便是转折语——但人却很好。
好坏总是有比较的。
2
他不像五楼那家养着恶犬的妇人。是一只极小的非中华田园犬,我对狗的品种不甚了解,也不想因为那只狗影响了我对同品种的其他狗有所偏见,所以,为了加以区别,它就是一只小恶犬。
每次晚上当我上楼时,只要它家门开着,那只小恶犬一定会在门口守着我。于是,它在楼梯上俯视我,我在楼梯下仰视它,空气是静止的,如果我试图挪动一小步,哪怕只是原地踏步,也会打破这平静,小恶犬便四脚齐动,龇牙咧嘴地狂吠起来,此起彼伏。
它的主人——那个我一直都未见其人的妇人,是个奇怪的人,她养着一只她不爱的狗。如果爱的话,她如何每次都对它的诉求置若罔闻,而只有等我带着哭腔大声呼喊好久:
“请关一下狗!请关一下狗!”时,她才会传来声音:
“进来!”
之后——
“砰~”的一声。
我后来问鲶鱼大叔,
“你觉得那只狗怎么样,是不是很可恶?”
“不,我没觉得,我倒是觉得你的声音很大声,至少楼下的我都听见了。”
好吧,我意识到鲶鱼大叔是住在楼下的,那只狗和它没什么关系,它不会站在楼梯口冲着他叫,也不会特意跑到他的门前解决个狗卫生问题。鲶鱼大叔就是这么好,他不会去干预不干预他生活的事物。
3
鲶鱼大叔也不像三楼那家的破孩子。
是个刚刚上小学一二年级的破男孩,长得和一般小孩一样,没有更帅,也没有更丑,但孩子是不能看表面的。毕竟他不是静物写生时随你任意涂抹的瓶瓶罐罐,他是活的,是动的,是任意活动的生物,是我不甚了解的异物。他会无端端在你上楼时,对你扔纸团,还好不是石块,我诧异地望向他,他却一笑,貌似纯真无邪,殊不知,他身后的小恶魔的尾巴出卖了他。
我问鲶鱼大叔,
“你看见过那个男孩的尾巴吗?”
他摇摇头,
“没有,从来没有。”
我想,他是看见过的,或者一直看见。毕竟有着恶魔尾巴的男孩一定看得出戴着鲶鱼脑袋的大叔,他们相互默许。但鲶鱼大叔不和他为伍,也许是大叔嫌男孩太小,男孩嫌大叔太老。
4
我一直想看下鲶鱼大叔的屋子,但他从来没有把门大大地敞开过,也没有邀请过我,当然,就算邀请我,我自不会同意的,只是偷偷地朝门缝中瞄过。
他的家里是一个鱼缸,全是水,里面还有着摇曳的水草,鲶鱼大叔胖胖的身体在里面游来游去,或者靠在水草上,看着全是波纹条状的电视屏幕。
可惜,可惜我没有清楚看过。我的水性也不好,在全是水的鱼缸,我一定会溺水,所以我只是在这么炎炎的烈日,宁愿在空调房里被冻伤,也放弃了去鲶鱼大叔家游泳。
夏天这么热的高调地开始了,为什么他不能像鲶鱼大叔一样低调?
夏天是真的。
恶犬是真的,恶魔男孩是真的。
谎话连篇的我也是真的。
有着鱼缸家的鲶鱼大叔也许也是真的。
只是,可惜,可惜我还没遇见过。
或许夏天结束之前可以遇见吧。
你好,夏天。
你好,鲶鱼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