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原来是个农民,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农村种粮食,养家畜,做缝纫……样样拿得起。后来随父亲进城,做临时工做了几年,之后托关系进了一家社办企业,也就成了工人阶级一员。
农村的淳朴,使得妈妈的性格很纯厚,待人很真诚,从不会耍心眼。但是城里人的心性里似乎多了一些杂质,妈妈不能适应,下班回到家,经常看她默默的叹气。
除了上班的不适应,还有家里房屋的狭小,一家六口人,加上爷爷就是七口人,住在几十平米的简陋小屋里。
我们兄妹四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这样的小屋里憋屈着,妈妈内心有着说不出的压力。
一年四季田野的劳作,虽然也很辛苦,和村民们一起,春天种下希望,秋天收获喜悦。看着牲畜肥壮,菜园子肥沃,农闲缝纫一家老小的衣鞋。这些都让妈妈心里很满足,日子过得很踏实。
而现在在城里上班,每个月的工资很微薄。虽不用去田里劳作,似乎轻松了许多,但内心却是空荡荡的。那时农田劳作压弯了腰,家里就靠父亲微薄的工资,我们都还小,天里劳动力只能靠她一人,谁也帮不了她,那份辛苦就想早点摆脱,但真正摆脱了又出现了新的迷茫。
农村方言和城里的口音用力摩擦着,农村生活习惯和城里的生活习惯努力磨合着,家里多了一个爷爷也要努力适应。
在工厂里,妈妈因为是乡下来的总是被人歧视,遭人白眼,有时候还明目张胆的被欺负。这时候有两位阿姨慢慢靠近她,默默帮她,特别是有一些欺负妈妈从乡下来的人,时不时会刁难妈妈,她们会毫不犹豫站出来主持公道,妈妈心生感激。
渐渐的妈妈把她俩当作了自己的好姐妹,像亲戚一样走动,家里办大事也会互相帮忙,过年会互相登门拜年。妈妈的娘家人都在农村,平时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和这两位阿姨之间就这样建立起了终身友情。
梁阿姨的女儿和我是初中同学,我经常去他们家串门,彼此非常熟悉。还有一位王阿姨呢,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她成了我妹妹的干妈。这样她们的关系就更亲密了,俨然成了干姊妹。妈妈的巧手也成了她们喜欢的样子,经常会帮他们做做针线,缝补衣衫。
就这样她们从40多岁,一直保持到现在70多岁。从丰硕的壮年到古稀老年,她们一直保持着亲密关系。
梁阿姨年轻时最健壮,能吃苦,做事非常爽利,现在却是最多病的一个,住在二十几的高楼,即使有电梯她也不敢下楼,每天靠吃十几种药维持着生命。王阿姨视力很差,三人就她一人戴眼镜,满口的牙也掉光了。我妈妈虽然身体不是十分健康,但在她们面前却是最棒的,也最令她们羡慕。
妈妈前几年还把她们带到公园里去玩,可是今年她说我一点都不敢带他们出去了,梁阿姨坐在椅子上,如果没有人扶她一把,靠她自己的力量,老半天才能够站起来。而王阿姨呢?她的视力太糟糕了,要有人在一旁搀扶,否则她会不小心摔一跤。
我不敢带她们,带她们出去,要负责任的。万一有个闪失,对她们子女无法交待。有时间就去他们两家串串门,陪他们聊聊天,解解闷。唉,要是她们身体好,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玩了。妈妈有时候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遇见了这样的善缘。现在年轻人时髦的话说是闺蜜,而在她们来说就是最要好的姐妹,到了一起诉诉苦闷,心里有不平,相互劝说劝说也就过去了。人生能得知己,真是幸事啊。
且让她们在年老时髦一回吧,愿这仨闺蜜一直这样亲密着,平淡的日子里也需要有一份真情滋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