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在经历了失恋的痛苦时,很多女性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句话从唐朝就流传出来的,而说这句话的人,正是鱼幼薇。
她凭着自己一介女流的身份,用诗歌替千百年来没有独立人格的女性说下金玉良言。下面,大仙老师和你一起走进鱼幼薇和她的诗歌世界。
鱼幼薇是个聪慧又喜欢读书写文的女孩。我们还在玩泥巴的时候,鱼幼薇就在饱读诗书的父亲的培养下,五岁就能背诵数百首著名诗章,七岁时开始学习做诗,十一二岁时写的诗文就已经小有名气了。那时,人人都称她为“诗童”。
按照这个节奏,鱼幼薇恐怕就要成为诗坛上冉冉升起的一颗女明星。然而,天不遂人愿。在父亲不幸去世后,家里的支柱没了,鱼幼薇与母亲只能依靠给青楼娼妓做针线浆洗的零活来勉强维持生计。
“临风兴叹落花频,芳意潜消又一春。应为价高人不问,却缘香甚蝶难亲。
红英只称生宫里,翠叶那堪染路尘。及至移根上林苑,王孙方恨买无因。”
生活艰辛,妓院的环境又是那个样子,还是孩子的幼薇显得十分早熟。
一个名冠京华的男人,进入了她的生活——温庭筠,大仙老师在之前23课讲过,人长得丑,却很风流,是个著名的浪子,喜欢在妓院里混。就这样,两人相识在妓院。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这首《赋得江边柳》,是温庭筠作为考题来试探鱼幼薇的。不论是遣词用语,还是意境诗情,都属难得一见的上乘之作。温庭筠反复吟读着,很难想象这样一首清新脱俗的诗,是出自小小孩童之手,于是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从此,温庭筠便常常出入鱼家,悉心教授鱼幼薇诗词歌赋。42岁的温庭筠,可是享誉整个词坛的顶级大师。而此时的鱼幼薇年仅13岁,美丽可爱,孤苦无依;在幼小的鱼幼薇眼里,这个男人,亦师、亦友、亦父。爱情,第一次悄悄叩开了少女的心扉。
风流的温庭筠又怎能不知道少女怀春的心思?只是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恰好这时,温庭筠碰到了个做官的机会。于是,他远走高飞,走马上任,徒留鱼幼薇一人在烟柳之地。
寒蝉凄切,叶落秋凉,鱼幼薇写下一首《遥寄飞卿》聊寄相思:
阶砌乱蛩(qióng)鸣,庭柯烟雾清。
月中邻乐响,楼上远日明。
鸿雁传书过后,她日夜期盼着能够收到思念之人的回复,就这样等了整整一个秋天,换来的却是温庭筠无言的沉默。
于是鱼幼薇再一次提起笔,向她日思夜想的所爱之人,吐露了婉转情丝。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qīn)。
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chén)。
疏散未闻终随愿,盛衰空见本来心。
幽栖(qī)莫定梧桐树,暮雀啾啾jiū空绕林。”
诗送去后,温庭筠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此去经年,了无牵挂”。一句话,便断了鱼幼薇的种种念想。
然而,就在她快要将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完全忘却的时候,温庭筠却回来了,同时,他也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李亿。
李亿是温庭筠的好朋友,温庭筠时常提及这个小女孩的才华,李亿对鱼幼薇十分仰慕。于是初恋做了媒人,把她介绍给了李亿。苦苦单恋的鱼幼薇得不到回应,便打算和李亿开始自己的情感生活。
红桃处处春色,碧柳家家月明。楼上新妆待夜,闺中独坐含情。
芙蓉月下鱼戏,天边雀声。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
不久,考中状元的李亿,纳鱼玄机为妾,二人情志相投,游山玩水,恩爱异常。新婚燕尔,郎情妾意时,李亿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位门当户对的正妻裴氏。裴氏做为正妻,无法忍受夫君偏爱小妾。于是三番五次来信催促丈夫回家,身为外室的幼薇眼睁睁地看着情郎就此离去。
此时的长安,霜林尽染,秋去冬又来,冬去春又近,而她的郎君迟迟未归。于是,鱼幼薇牵肠挂肚地写了一首《江陵愁望寄子安》: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在千呼万唤中,她终于等到了李亿。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梦牵魂萦的情郎,带来了彪悍强势的正妻!
鱼幼薇被裴氏的婢女按倒在地时,她含泪求助曾经相濡以沫的李亿。面对正妻,李亿视若无物,无动于衷,甚至连手都没伸一下。鱼幼薇以为夫人发完火之后就好了,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裴氏的不断吵闹中,李亿竟然将自己赶了出去。
李亿没办法,私底下给幼薇找了个道观住着。年迈的道姑为她取了一个出家人的名字——玄机。
入了道观之后,鱼玄机只能写诗安慰自己。只因李亿说过,会接她回家,鱼玄机便再一次信以为真了。
井边桐叶鸣秋雨,窗下银灯暗晓风。
书信茫茫何处问,持竿尽日碧江空。”
可惜就像当初的温庭筠一样,李亿也远走他乡,杳无音讯。
直到三年之后,鱼玄机才得知,当初的情郎早已拖家带口,远赴扬州上任,再一次把她抛下。痛不欲生的她一夜未眠,在青灯古佛下,写出名传千古的《赠邻女》: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这一刻,寸寸过往都化作了灰烬。从此世间再无鱼幼薇,只有鱼玄机。
她收养了贫困人家的幼女,教她们写诗,过着一种悠闲的日子。
但是,没过多久,她在道观门口贴着“鱼玄机诗文候教”告示的事,就传遍了长安,来道观会诗的人越来越多,她一边和这些文人雅士写诗切磋,一边又和这些人里面长得好看的才子偷欢。她不在乎了,什么封建思想、什么道教清规,哪有什么真心,哪有什么爱情,我统统不在乎!
但是,哪怕在红尘中深谙男女之事的鱼玄机,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身份卑微的乐师——陈韪(wěi),他长得很像李亿。
一天,鱼玄机要赶去赴宴,怕心爱的男子等不到人,特地千叮咛万嘱咐,让侍女绿翘好生招待陈韪。宴会刚一结束,便一路急急忙忙赶回家,想与牵肠挂肚的心爱之人相会。
然而,等待她的不是笑脸相迎、殷切期盼的陈韪,而是支支吾吾、满面春色的绿翘。鱼玄机发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出轨了,而对象,正是自己的丫鬟绿翘。她歇斯底里的发作了,她不能容忍这样的背叛,一个又一个的背叛……一怒之下,她杀了绿翘!
咸通十二年,行将就木的晚唐,灰暗的天空,耀眼的红衣,明亮的铡刀,定格在了断头台上。只见一名披枷戴锁的女子,面容平和,心如枯木,身如浮萍,伫立在晚秋的萧瑟中。
云峰满目放春情,历历银钩指下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在围观人群的冷漠的惊呼声中,手起刀落,一叶飘零,香消玉殒。那一年,她2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