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在各地奔波,也许是早已习惯拜访不同的城市,慢慢失去了对陌生地方的新鲜与兴奋。然而,由于频频在机场停留中转,逐渐对它生出一份亲近之意。每当这时,我常常会联想到电影《幸福终点站》里汤姆·汉克斯饰演的那个角色,他滞留在肯尼迪机场,度过了9个月的时光,在那窘迫尴尬的处境下,机场之于他,竟有了家一般的效果。
2009年,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也在伦敦的希斯罗机场里度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之后写了一本小册子《机场里的小旅行》,里面记录下了自己这一周里的所思所想。说起阿兰·德波顿恐怕很多读者对他都不陌生,作为英伦有名的才子,他的随笔承接蒙田式的散文之风,每每给人带来优雅与灵动。然而,当我最先拿起这本《机场里的小旅行》时,心里却不禁有些迟疑。毕竟,这是阿兰·德波顿为希斯罗机场所做的一本应景之作,将一周的见闻写成一本书,这样的内容会不会太过仓促和浅薄?但当我翻看后却发现,果然还是阿兰·德波顿,也许只有他,才能透过机场这个“非地方”,看到其中所折射的人情世态和多元文化的集合。
比如说,从出发大厅人们所携带的行李中,他能看到人与人之间阶层的差异。因为在这里,
“有钱人所带的行李最少,在这个时代只要有钱,任何东西都可以在任何地方买得到。”
然而,我们却忘了,那些沉重的行李背后,可能却暗藏着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久久的期盼。所以,
“那个来自加纳的家庭才会决定把一部大小和重量都相当于一具棺材的三星PS50高分辨率的等离子电视,从英国扛回家乡。”
又如,机场这个由钢筋水泥铸造的有些单调和无趣的地方,可能却是世界上最能开启人们想象力的场所,因为在这里,
“我们可以想象自己在一时的冲动下走到售票柜台前,然后不到几个小时,即可出发前往某个遥远的国家。在那里,祈祷仪式的呼唤声回荡在白色石灰墙的屋宇上空,我们不懂当地的语言,也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特拉维夫、的黎波里、圣彼得堡、迈阿密、经由阿布扎比转机至马斯喀特、阿尔及尔、由拿骚转机至大开曼岛,每个地点都承诺着不同于我们既有人生的生活形态。”
随着一架架航班的起落,机场每天要迎来送往成千上万名乘客,面对这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应对着不同变化的情绪,机场的工作人员无疑会感到巨大的压力,然而,机场作为现代社会效率的典范,却企图对人性做出了标准化的要求,希望通过奖赏与激励,让这里的服务人员培养出对乘客的善意。阿兰·德波顿却看到了这种尝试本身的荒缪,因为工作能力虽然能够通过训练与教导灌输给员工,人性的态度却无法借由硬性要求而产生。员工和蔼的微笑,并不来源于严格的训练或丰厚的福利,可能仅仅源于25年前这名航空公司员工一双慈爱的父母和一家人和睦的生活。由此看来,
“父母其实是全球资本主义真正的人力资源部门,却从来没有人肯定父母在这方面的功劳。”
在对资本主义的本质进行一番揶揄之后,作为一名哲学家,阿兰·德波顿当然也要对人生的进行一番探索。这次,机场为他提供了人生命题的观察场,只是为他提供灵感的事物有些奇特——地下停车场。
“人生中有一种说来古怪、但终究颇为恰当的现象。在我们满怀激动地与心爱的人重逢之际,人生却总是要为我们的情感关系投下一大障碍:也就是必须缴付停车费,并且在立体停车场内找寻出口。”
好吧,下一次当堵在机场出口的时候,我会对自己说,瞧,人生不就是这个样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