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战国时期的苏秦游说失败归来,“归至家,妻不下纫,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亲人的冷漠难以言说,待衣锦还乡时乡亲畏惧敬重,亲人扫榻相迎,嫂嫂蛇形匍匐,这样的世态炎凉谁人能够想象?《范进中举》堪称经典,范进中举前被讽刺、挖苦,差点被捏死踩扁,几乎没有活路;中举后岳丈厚爱,邻里帮助,送钱送米,献尽殷勤。世态炎凉可见一斑。真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下面,让我们来看一看现代文学巨匠鲁迅先生的小说,感受一下那个时代的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
在鲁迅的小说《明天》一文中,作者写到咸亨酒店的掌柜和食客们,他们宁愿把钱花在吃喝玩乐上,也不愿对贫弱者施以援手。相反,他们还在贫弱者悲痛欲绝的时候厚颜无耻地大加搜刮,在帮办寡妇单四嫂子的儿子的丧事时,他们银两照收,全不顾一个贫弱者的生死存亡。也有对所谓“善女人”的刻画,且看:“下半天,棺木才合上盖:因为单四嫂子哭一回,看一回,总不肯死心塌地的盖上;幸亏王九妈等得不耐烦,气愤愤的跑上前,一把拖开他,才七手八脚的盖上了。”寡妇单四嫂子,生活无比艰难,因为愚昧迷信,在儿子病重之际,去看“何小仙”,花光所有的钱财,儿子呜呼送命,她痛不欲生。但是没有人同情她,“善良”的王九妈也并不是真心帮助她,“等得不耐烦,气愤愤的跑上前,一把拖开”,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是被压迫者,对弱小者毫无同情之感,冷漠麻木,气愤愤的神态,蛮横粗鲁的动作,一把拖开像是苦大仇深一般,足见人情纸薄世态炎凉。
这样的场景在《祝福》中随处可见。柳妈与祥林嫂同是受压迫的劳动妇女,生活上她比祥林嫂好不到哪里,这样的一位信佛不杀生的善女人,却真真切切地在“杀人”。柳妈如其他人一样厌烦了“阿毛的故事”,缺乏对祥林嫂最基本的同情,她最让人惊讶的是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再一强,或者索性撞一个死,就好了。柳妈是不杀生却欲“杀人”的人,好一个善女人!鲁镇上的人们专门来揭祥林嫂的伤疤,柳妈恐怕是“功不可没”,她靠着与祥林嫂较为亲近的关系,成功获取了第一手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见,柳妈是彻头彻尾的流言家,流言伤人也杀人。柳妈这个“善”女人劝祥林嫂捐门槛,彻底将祥林嫂推向死亡的深渊。在这里暂且不说封建礼教和封建迷信对人的戕害。单说这样的世态炎凉已经令人瞠目结舌。
同为雇佣,男短工给我们交代了祥林嫂的死讯,“怎么死的?——还不是穷死的?”短工对于祥林嫂的死不肯多说一句话,从头到尾的关于一个人死亡的对话连头都不抬一下,可以看出他的冷漠无情。柳妈及男短工们不能看到自身与祥林嫂本质相同的命运,却自以为比祥林嫂优越,真是十足的无知、庸俗、冷漠。更不用说鲁四老爷之流这些杀人凶手的冷酷无情和极端自私,他们魔掌一伸,杀人不见血。作者正是用悲悯的眼光讽刺的笔墨一针见血地揭露了世态炎凉,人情淡薄。
鲁迅在小说《白光》中塑造了陈士诚连续考了十六次都未考中的老童生形象,在“金榜题名”的幻想中耗尽了青春,以至于精神完全失常,最后,他在想象中的财宝的白光的引诱下淹死在河里。
文中有三个地方体现出世态炎凉。第一处是:“隽了秀才,上省去乡试,一径联捷上去,……绅士们既然千方百计的来攀亲,人们又都像看见神明似的敬畏,深悔先前的轻薄,发昏,……赶走了租住在自己破宅门里的杂姓——那是不劳说赶,自己就搬的,——屋宇全新了,门口是旗竿和扁额,……”通过主人公陈士诚对中举之后的想象,揭露出封建社会中举前后境遇的反差,凸显出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活脱脱一个《范进中举》的翻版。
第二处是:“寓在这里的杂姓是知道老例的,凡遇到县考的年头,看见发榜后的这样的眼光,不如及早关了门,不要多管事。最先就绝了人声,接着是陆续的熄了灯火,独有月亮,却缓缓的出现在寒夜的空中。”陈士诚落榜归来,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安慰,有的是落井下石,如躲避瘟神一样,独有那月亮高悬在寒夜的空中。这样的世态炎凉,这样的人情淡薄,为以后陈士诚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
第三处是结尾:“那是一个男尸,五十多岁,身中面白无须,浑身也没有什么衣裤。或者说这就是陈士成。但邻居懒得去看,也并无尸亲认领,于是经县委员相验之后,便由地保埋了。至于死因,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剥取死尸的衣服本来是常有的事,够不上疑心到谋害去。”一个读书人就这样悄然死去,无人关心,无人认领,连邻居也懒得去看,死因更无需追究,有人竟然忍心剥取死尸的衣服,将尸体赤裸裸地暴晒于光天化日之下,陈士诚无人收尸何等凄惨,封建文人又是何等悲哀,世人何等冷漠,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贪心不足蛇吞象,哪管他人悲断肠。
孔乙己和陈士诚是同一类型的知识分子:他们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辈子受“八股取士”的毒害,完全是旧式知识分子。在《孔乙己》一文中,孔乙己卖弄自己的学问:“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我教给你”“回字有四样写法,你知道吗?”“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我”对他的不屑一顾,表现出世态炎凉,人情冷漠。孔乙己因养活不了自己以至沦为窃贼,最后被丁举人打折了腿,“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丁举人家去了,他家的东西,偷得的么?”于是乎“先写服辩(即认罪书),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打折了怎么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多么精彩的对话!简直活画出人物卑劣的灵魂,显出世风日下,冷漠至极。最后,孔乙己在人们的嘲笑声中悄然谢幕。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对身边的人竟然如此冷酷无情,这是封建社会的病态和畸形。
在鲁迅的小说中,揭露世态炎凉的事例不胜枚举,不再赘述。鲁迅先生在厚重冷峻中显露批判的锋芒,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洗练的文字中跳脱出来,直刺人心。这是封建社会的病态,这是那个时代无法避免的悲剧,但愿这样的悲剧不会出现在今天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