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背着竹筐爬到了半山腰,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又抬头看了看层云密布的山顶,索性闭上眼睛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抱着竹筐喘息道:“真累呀!”
白素贞在不远处看着许仙,见他终于休息了一会儿,两眼一白,靠在石头上躺着,小声嘀咕着,“这许仙不会是傻了吧,采个药背那么多刀来作甚!”
想着想着她右手变幻出一把蒲扇来,又施了一道法术,使得扇出来的风清凉舒爽,白素贞满意的闭上双眼,四肢舒展开来,“真舒服……”
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见有脚步声靠近,白素贞缓缓睁眼来,心道是许仙,便轻轻一挥手,蒲扇立刻转了个弯“咻”的一声飞走了,中间还夹杂了一声惨叫……
白素贞一惊,迅速起身,放眼探去,只见许仙整个人从山崖上滑下去,白素贞吓得不轻,立刻向前飞去,一把抓住许仙的胳膊,一起往悬崖下坠落……
许仙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拽着自己,但是风力太大,眼睛无奈只能眯出一条缝来,待他看清楚后,心脏跳的更快了……白素贞抓着他,两张脸只隔了不到五个手指的距离,只是头朝下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白素贞的长发飞到了许仙的脸上,挠的他心里翻江倒海,浑身有些僵硬,白素贞顾不得看他,手一撑,抓住了一根藤条,二人就这么踩在一块半大的石头上,抓着唯一一根可以生还的藤条……
许仙见状立刻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来,白素贞看见后,忍不住问道:“你带这个干嘛?”
许仙嘿嘿笑道:“山里妖怪多,我特意去了小铁匠那边打了几十把匕首,作为防御……”
白素贞低头忍不住笑来,心里嘀咕道:“奇才啊……你就算拿把大刀,人家妖怪照样杀了你……”
微风轻扬,许仙将匕首插在石头上,一只脚踩在上面,稍微离白素贞远了一些,白素贞不解,“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许仙低头道,“姑娘冒险救了我,无以为报,眼下困境,若是有人来救,也别毁了姑娘的名声……”
白素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上面一路飞下来,发髻也有些松散,她稍稍抬手拨弄了一下额间的发丝。
许仙呆呆的看着白素贞,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什么,手一滑,差点又摔了下去,白素贞赶紧将他往身边拉过来,两个人彼此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许仙一声惊呼之下,又抬头仔细看了看白素贞的额角……
白素贞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许仙忙低下头来,连连赔礼道,“失礼失礼,在下……无意间看见姑娘额角的伤痕,多想了……”
“你想到了什么?”白素贞弯起嘴角来,抬头期待地看着许仙问道。
许仙低头想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好久,才慢慢开口,声音有些苦涩,道,“我的一条死去的小白蛇……”
白素贞两眼一白,深吸一口气,良久,吐出两个字,“节哀……”
“那条小白蛇陪着我治病救人,到最后却……”许仙说到这里,鼻子有些发酸,“也是我不好,我医术要是高的话,它便不会死了。”
白素贞看着他自责的样子,想去安慰安慰他,可是,这个真不知道如何开解,想来想去还是先上去比较好,便稍微动了动手指头,把许仙绕晕,直接推了上去……
天边的月儿露出尖厉的爪牙,小和尚看见小青趴在房顶上贼头贼脑的样子,吹了一声口哨,喊道:“你瞅啥!”
小青一把扔过去一片青砖,嘘声道:“小点儿声!”
小和尚反应很快,一个闪身,“嘭……”
周大叔满脸痛楚捂着胸口,握紧拳头,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天上,小和尚立刻两大步跨过来扶着周大叔的胳膊重新指了个方向对准小青……周大叔迷起眼睛来,忍住内心的波荡,胡子一颤一颤,“小青!你简直不是人!尊老爱幼!你懂吗?!”
小青眨眨眼睛,疑惑道:“你也不是人呐!”
小和尚看着两人对骂都能这般心平气和,点头赞许道,“善哉善哉……”
周大叔长吁一口气来,“孩子,我不能动弹了,你去做一份粥来,多放些肉,清淡一点啊……”
小和尚点点头,一路上都在想,“这清淡的粥还要多放肉……怎么个做法……”
夜凉如水,白素贞把烛火吹灭,打开窗户,皎洁的月光顺着帷幔滑下来打在许仙的脸上,皙白冷清,白素贞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看着许仙的沉睡的模样,呢喃道,“许仙啊,许仙,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又或者,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呢?……”
第二日,许仙托着昏沉的脑袋,干干的咳嗽了几声,放眼看去这屋内,四周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四方桌,他扶着额头努力的回忆,昨儿个我是怎么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张头头怎么不来接我……
大概想了一炷香的时间,许仙拍拍自己的大腿,感觉一点点疼,稍微确认了自己还是个活人之后,便下了床,小心打开门,阳光照自己脸上,有些暖意,他直直的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子里面,看见不远处有一口井,便两步上去提起一桶水来,洗了把脸,井水甘甜清澈,许仙来不及把脸擦干净,就被水桶里的倒影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脸上的水,拿起袖子擦了擦,仔细一看,“白姑娘……”许仙扬起头来,果然,白素贞坐在房顶上,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眉低垂,若有所思……
许仙一惊,这房顶这么高,万一白姑娘摔下来怎么办,左顾右盼的他也不敢高声喊叫,生怕吓着了白素贞。
好一会儿,许仙才从一个屋子里搬来一把梯子,只见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爬上去,时不时抬头看看白素贞有没有动静,唯恐吓着了她摔下去……而另外一边厨房的里周大叔和小和尚则趴在窗子上,津津有味的看着……
小和尚偏着脑袋问道,“这就是白姐姐救回来的活人?”
周大叔嘿嘿笑道,“对呀,你看那个小书生怎么样?”
“嗯……看起来呆呆的,但是勇气可嘉!一个人跑那么远采药,也不怕豺狼虎豹,妖魔鬼怪,这人还是有点胆识的!”
周大叔点点头,“不知日后会不会变……”
“变什么?”
“嘘!”周大叔指了指房顶,使了个眼色。
小和尚也跟着“嘘”了一声,挑了挑眉毛轻声笑了……
只见许仙费了一番力气小心爬到了白素贞身旁,可是白素贞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一动不动,许仙有些慌了,别是在山上惹了病吧!他正欲去摸白素贞的手腕来,可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有些犹豫,但是也只是片刻,一咬牙,便抓住了白素贞的手腕,轻轻的搭在她的脉象处……
“不对呀,怎么……”许仙定了定心神,我怎么把不出来了呢?是我心神不宁还是……许仙长吁一口气来,闭上双眼,听着自己的心跳,努力平复着……
“许仙……”一声软绵绵的呼唤将他从思绪中抽离。
许仙一睁眼来,转过头,“白……白姑娘……”
白素贞看着他微微泛红的侧脸,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就好像……好像她那日看见了仙丹似得,恨不得一口吃下去,却又舍不得……可是,许仙的眼里却多了一分柔情,一种……白素贞也曾有过的……那种奇怪的感觉……
“你要一直抓着我?”白素贞嫣然一笑,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开在心间,娇媚却有一丝甘甜。
许仙回过神来,看着白素贞的手紧紧的被自己拽着,当下有些窘迫,轻轻放开后,也不知说些什么,转而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只觉得有些火辣,照的人心里毛躁起来……“白姑娘,是在下冒犯了……”
“我知道公子一番好意,也无妨的。”
许仙低着头,想找些话来说,毕竟两个人在房顶上,总不能像鸟一样搭窝吧……思考良久,许仙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道:“白姑娘,我们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白素贞怔了怔,脸颊泛起红晕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昨天……那个谁……他……”
“姐姐!你们醒啦!”小青高兴的在院子里喊道……
小和尚啧啧道,“哎呀,这小青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周大叔摸着胡子,“哎呀,这男人嘛,都一个样,一个样儿……”
“不对,不一样!”小和尚也学着周大叔的样子来,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佛珠深沉道。
“怎么不一样?”
“你、我,”说罢,小和尚又抬手指了指外头的许仙,“他!”
周大叔眉眼一弯,“呵呵,得嘞!出去吧!”
许仙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白素贞见周大叔出来了,脑袋一转,立刻指了指下面的花白胡子的老头,“昨天下午,他!救了我们……只是你体力不支,先晕了过去罢了……”
许仙看了看院子里老者,这不是那日的船家?不禁感慨道,“老人家已是花甲之年,却步履矫健,实在是难得啊!”
白素贞见许仙一副感慨的模样,有些心虚,“公子,我家周大叔其实身手不错,他以前……修……嗯……练武术来着……”说罢,又看了看许仙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试探问道:“你,是不是不太相信啊?”
“不是,”许仙笑道,“白姑娘说什么,我都相信。”
白素贞听罢眼神有些迷离,又回想起了当初在若水镇,自己骗他拿着草药救人……结果……她咬了咬贝齿,咳咳一声,“我先下去了!”
小青扶着白素贞小声在她耳边道:“姐姐,我在山上抓了一个小和尚,肉可香啦,而且,他还吃肉呢!”
白素贞顺着小青的眼神看过去,周大叔的身边确实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她走近那个小和尚身边,见这孩子眉清目秀,笑起来唇红齿白,确实可人,问道:“你怎么到望峰山上的?”
“小僧路过此地,只想摘些野果子充饥,不料遇上妖怪,还好小青姐姐,周大爷出手相救,不然我怎会遇到白姑娘这般心善的仙子姐姐肯收留我呢!……”那小和尚左一句姐姐右一句仙子的听的白素贞忍俊不禁……心道:“这般甜言蜜语的和尚,是怎么出的家?……况且……我何时说过要收留他来着……”
白素贞想了想,“罢了,这些日子外面有些危险,你若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上两日吧!”
许仙握着梯子有些犹豫不决,反复看了看高度,终于,他如愿的按照脑海里的设想摔了下来……
“嘭!……”
白素贞听到响声,迅速回头跑到许仙身旁,焦急道:“许仙!你摔到哪了?!”
小和尚看了看许仙的腿,悄悄移到一边,摸了摸他受伤的地方,偷笑了两声便退到一旁,对着周大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周大叔一拍小和尚脑袋,“一个和尚!哪来这么多无用的诗文!”
小和尚摸着头吃痛道,“和尚也是人啊!”
小青看着白素贞扶着许仙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周老头,这许仙怎么这么脆弱,摔一下就摔蒙了?!”
“他才不脆弱,他可是福大命大,摔都摔不死,悬崖都活过来了,何况这个破梯子!”
小和尚点点头附和道:“走走走,喝酒去!”
小青皱皱眉头,“还有和尚喝酒吃肉的?是我孤陋寡闻?!”
周大叔道,“这和尚怕是假的!来讨饭的!……”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的挤到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