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
深圳冬日的陽光輕盈地掠過漾日湖面，留下歡快的腳印；清涼的微風接力，吹拂泛黃的樹葉，哼著愉悅的小曲；陽光下、微風中，有一個剪著丸子頭的小女孩慢悠悠地打秋千，向上蕩時，甜甜一笑……這是爸爸今天做的一個夢，而你，是爸爸心底最深處的柔軟，是你氤氳了我的夢，有你真好。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你已兩歲。臨近你的生日，爸爸就時常想，今年跟你聊些什麼內容？沒來由地，一種憂傷突然湧上心頭，腦海中自動地浮現出這些文字：永遠才是這世間的最遠，所以我一直以為將來其實就在眼前。可是，真能觸及將來嗎？就像春風吹綠了樹梢，蟬鳴喧囂了盛夏，秋日染紅了楓葉，歲月斑白了鬢角。每一天都是過去，你眼中的星光也不例外，然而將來呢？將來如永遠一樣遠。後來我自己才想清楚，憂傷的原因。有一天，爸爸下班回家，你一如既往地跑過來抱住我，我忽然才發現你牙齒已經全部長齊了，但在爸爸印象中還一直以為你還在長牙。那一刻，爸爸明白，父女之間，其實也存在“能量守恆”，爸爸漸漸老去、老氣橫秋；而你，茁壯成長、朝氣蓬勃。生命正以這種沉默的方式實現延續，也讓爸爸對生命的體驗更加完整，然而，我還是想時間慢些、再慢些，讓爸爸能夠仔細品味每一個陪你的瞬間、定格你成長的每一個階段。
幸運的是，你應該是在長大後才會打開這封信，也許那時，你就能理解爸爸的感受，因為美好、所以珍惜。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推開今年的門楣，看看你一歲這一年的美好片段。
因為姐姐出水痘的原因，你一歲的生日延後了一周。按照慣例，媽媽事前準備了一整套抓周的物事。你當時還不會走路，在你眼前的紅毯上，各種形狀的玩具呈扇形擺放。你很好奇，慢慢地爬到紅毯上，拿起了一件物品，四周很安靜，我們都很好奇你的選擇；媽媽看了一眼你的選擇，然後調整了下位置，又把你抱走，讓你再次選擇，連續三次，我們意外地發現，你的選擇都是一樣的：倉頡簡。大家都很開心，覺得應該特別准，爸爸尤其開心，畢竟倉頡簡意味著你以後博學多才，寓意特別好。
2018年2月3日，是你一歲之中特別重要的日子，你在那天學會走路了。因為剛剛學會，所以開始時小心翼翼，同時，高舉雙手、步頻極快，像只猩猩，步履蹣跚。看著你興奮地在家裡走來走去，爸爸打趣說：果然是只小猴子。媽媽他們也笑得前仰後合。你瞧，你一點點微小的進步，都會讓所有的家人喜不自禁，你是我們所有人的開心果。
還有一件事情，也讓爸爸媽媽開心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爸爸那天早晨去廣州出差，淩晨時從廣州趕回深圳，感覺特別疲憊，所以那天我睡得很沉。淩晨四點，爸爸感覺有只腳在蹭我下巴，但我實在太困，睜不開眼，就一直沒管。過了一會，在黑暗中，我能感覺到左腳、右腳，左手、右手，依次輪流蹭我下巴，應該是因為我鬍鬚的原因，紮紮的，讓你有酥癢的感覺，很好玩，因此你也樂此不疲。大概過了一刻鐘，聽見「爸爸-爸爸」，我只好問：「你喝奶嗎？」之後一段時間，爸爸哄你睡覺，你也特別喜歡用腳和手蹭我下巴。
兒童節時，我們一家人坐上了去日本沖繩的輪渡，作為給你的節日禮物，也是作為對你之前沒去成新加坡的補償。因為第一次坐這麼長時間的輪渡，你和姐姐非常興奮，也許覺得海上不時的顛簸特別有趣，尤其是站在房間內大床上跳動的時候。五天的時光是今年最快樂的日子，因為網路原因，可以不用考慮工作郵件處理，每天只是與你和姐姐消磨時間。我們一起游泳，一起感受海風，一起在陽臺上看天邊的夕陽，一起在船頂看遊客伴著音樂瘋狂舞蹈，一起看黑暗中波瀾壯闊的海面。在船上，媽媽報著你跟著教練一起舞蹈、旋轉，而你一臉茫然，歡快的節奏和你略顯疑惑的表情形成強烈的反差，特別有趣，爸爸也拍攝了視頻。有天晚上，你們睡下後，爸爸一個人站在陽臺上，望著黑暗中的大海，月亮掛在天邊，感覺既近又遠；回頭看看房間內熟睡的你們，仿佛身在溫馨的夢中，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平時哄你入睡時，爸爸會在你身邊朗讀駱賓王的《詠鵝》。剛開始，我也沒在意，只是有一天晚上，你在喝奶時，忽然鬆開奶嘴，模糊地說，「鵝，曲項向天歌」，當然，這樣給你描述，你無法體會其中的歡樂，所以爸爸就用拼音的方式注釋一下，你的發音是這樣的，「Wo ,Qu Xiang Xiang Tian Guo」；後面的兩句詩完全聽不清你在說什麼，反正你是用你獨特的發音給背出來了，而且第一句永遠只有一個字「鵝」。媽媽就特別喜歡聽你背這首詩，每次都笑個不停。不過你的發音也提醒了爸爸，我嘗試用雲南方言和粵語朗誦了這首詩，意外地發現其實是押韻的，之前自己還想畢竟是7歲時寫的詩，押韻還是不夠工整，現在才發現應該是發音變化導致的。所以，很多事情，如果沒有細緻分析，就根據自己的直覺得出結論，會比較草率，從這個意義上說，爸爸要謝謝你。
不知道是不是你星座的影響，爸爸總覺得你古靈精怪。例如，每次出門，你會站在電梯口，逐一清點家人，直到確認都到齊了，否則就會一直大聲叫少了的人；去逛商城，媽媽如果把手裡帶的衣服搭在商店的架子上，你會很自然地站在那裡，走的時候會主動提醒媽媽；你對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則，比如，同樣吃零食，你會跟家裡的所有人都一起分享，不像姐姐；姐姐吃完她自己的，常常就會打你的主意，這時你就會大叫，可是，如果是姐姐跟你要，你會把最大的果脯給姐姐，自己吃小的——我可以給你，但你不能搶。
寫到這兒，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爸爸覺得有必要記下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迷上了躲貓貓。經常會一聲不吭地跑進臥室藏起來，任姥爺姥姥怎麼叫你都不應，直到她們進來找到你為止。有一次，爸爸在家，你又偷偷藏了起來，我就到處找你，找不到，就大聲叫你，你還是不應，後來發現你藏在窗簾後面。可能是這次讓你很有成就感，於是你只要看見我回家，很多時候就會藏起來，但你後來每次都只藏在門後，我就故意找不到，或者說，「多拉，爸爸看見你在門後。」你還是不管，一定要等我從門後把你找到、抱起來，然後滿臉的笑容。爸爸有次跟媽媽說，「多拉才是真正的享受過程，不關注結果」，然後我倆一下子就忍不住同時笑出聲來，而你，還是在門後等待爸爸去找你。
11月4日淩晨，你身體不舒服、發燒，第一次吐奶，眼淚汪汪的，特別委屈，也特別讓人心疼。之後一個月，你和姐姐同時得了腸胃炎，爸爸帶你倆去醫院，醫生要求驗血。因為年齡差異，姐姐需要抽血，而你需要採集指頭血。給姐姐抽血時，她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爸爸和兩位護士阿姨一起協作才順利的完成抽血，伴隨著嘶聲力竭的嚎啕大哭。姥姥抱著你站在旁邊，你特別的冷靜，然後還想主動湊上去，你以為姐姐過後就應該是你；等到護士把你中指刺破才血時，你扭頭抱著爸爸的脖子，同樣哭得撕心裂肺，姐姐看你哭，又傷心起來，整條過道回蕩著你們姐妹倆的哭聲，此起彼伏。
這一年，就在你悄悄的成長中，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時間快得讓人猝不及防。每年給你的一封信，其實更多是寫給爸爸自己，在平凡而單調的生活尋找一抹亮色，而你，是爸爸心中最鮮豔的紅。
二〇一八年十二月十一日於深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