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斯密式爱情
“每次我给你写信的时候,我都会亲自把信送到邮局,而不是把它扔进路边的邮筒里。我总是暗暗相信,这样的话,这封信可能会快一点送到你的手里去。”
——鲁迅写给许广平的信
W同学是我的幼儿园同学,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的时候这位同学终于没有再跟我厮混在一起,终于投身到伟大的人民公安系统中去了。
前两天大家一起聊天,他跟大家坦白,说失恋了。按理说失恋这个词,放在现在这个阶段让我们内心没有一丝波澜,而且这货平时就吊儿郎当,嘻嘻哈哈。不过他说出口之后,真是让我们十分惊讶。因为在我们眼里,他们真是两个再合适不过的人。两个人性格外向,家境都相对殷实,工作还在一个单位,我们见到的时候他俩也都很愉快。
有时候我们想不通,但却看过很多人,在距离终点一步之遥的时候分道扬镳。为什么这样合适的条件下,却不足以支撑两个人走到最后?他说她太强势了,在谈婚论嫁的最后阶段提出了太多他接受不了的条件。他说最近手头拮据,答应她的去青岛看演唱会想要缓一缓,她说绝对不行。这样的一件事就成了压死两个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和老W这一代人,大多数都是独生子女,从小到大得到的爱总是不经过任何人分享的,所以我们可能在内心深处都有那么些自私,都有那么些偏执。总会在一些紧要关头,把别人的付出当做是理所应当,好像不满足自己这个看似底线的条件,就难以继续忍受。
听他说完,我想起了我的高中班主任曾说,校园爱情是走不出校园的。可是现在他被现实情况无情蹂躏,几乎最持久的人,还是当年那波内部消化的人。
这个社会各个层面的信息,似乎都在引导我们,不要接受柏拉图式爱情一样的感情,要把那种没有厚重经济基础,没有很好门当户对的感情束之高阁。就算要谈感情,也要在符合了前两条条件的基础上再另当别论。
这个社会所欣赏的,似乎是一种亚当斯密式的感情。两个人和家庭有着明确分工,有着已经产生的社会财富,有着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主动调和维系双方的关系。这样的条件下,生活就会有序地舒适地,几乎不会拮据地按部就班的向前发展。在这样的一种大环境下,真有钱的人开始真讲究,没有钱的人开始穷讲究,感情这个原本应该真挚的东西就在这样的讲究中逐渐混沌起来。
鲁迅爱上许广平,他比许广平大17岁。但每次写信,仍然会小心翼翼的亲自去送到邮局,丝毫不带有一种中年人的迂腐和脱节。我们可能在在当学生的时候,都曾给一个人写过信,一封接着一封,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课余时间,写坏了几支笔,揉碎了好多纸,只是为了让看信的那人更真切的了解到自己的心意。在有了腾讯,微信,以及其他更多雨后春笋一样的社交软件时,还有几个人会写信呢?还有几个人写过信呢?还有几个人试图用那种原始的纯粹的方式去表达自己呢?
于是,越是经历,越是阅人,我们又回过头发现,比起那些纸醉金迷,琳琅满目,还是那些用时间和情感修砌的故事最感人肺腑。可是想回头再找到原来的自己,再无可能了。
我们走进这个社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被这种亚当斯密式的爱情理论不同程度的同化了,无一幸免。
这也许并不怪我们。因为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量化的东西,他不像房、车、存款那样客观存在的东西一样有据可寻,可是却能给你一种欲说还休无可替代的感觉。最开始我们觉得感情可能不是等价交换,不是所有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一天也不等于十年。可后来我们又渐渐觉得,感情有些时候是等价交换,尤其是在那些将心比心,以真换真的时间里。可是有些东西,我们自以为明白的时机太早,真正明白的时候太迟。
后来老W偷偷跟我说,两边老人都觉得,说破天也不过是互相示示弱,为了彼此妥协的小事儿。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事情,说是考验,也不是考验,如果挺过来了,就是更加坚固,挺不过来,原来建立起的信任、默契、感觉就只能被一点点击穿。
就像《士兵突击》里袁朗说成才的话:你总把什么都当成你的对立,总想征服一切。费了很大力气,可你放弃了最好的一次机会。你经历的每个地方、每个人、每件事都要你付出时间和生命,需要你的经历理解和融洽。而不是遇到问题就把他们冷冰冰的扔掉,为了一个结果虚度光阴。
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时代里,比起方便有加的水笔,我还是更喜欢用钢笔。因为在给钢笔灌水,擦拭,甚至写字的每一个瞬间,好像都能找到一些值得我记住的回忆。
我知道,人不该靠回忆活着,不过人是该有点念想的。至少,是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