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穿着黑色西装的奇明仲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微斜身凑到旁边东张西望的郭部长耳边:“您知道这小子居住地址在哪里吗?”
“哪里?”
“监狱。”
部长扶住下滑的眼镜,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奇明仲连忙又添了一句:“死囚。”
上面突然下命令要他们接一个叫姜川的男人,还是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大山里。纵然有再多不解,两人还是开着车赶往目的地,一路颠簸让车技再好的奇明仲都有些吃不消。
车子总算到了山脚下,绵延的绿色和天边无尽的余晖,没有一点人声的山里只是偶尔传来一阵阵鸟叫声。
没有新的短信前不要动手,两人只得坐在车里等。大概是无聊,也许是好奇心,奇明仲看着身旁昏昏欲睡的部长:“一个死囚来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呢?”部长打着哈欠:“像这种人渣就应该好好呆在监狱里拿着纳税人的钱喘着气才对。”
奇明仲眉心一跳:“人渣?”
“三年前的连环杀人记得吗?在自家院子里藏了三具尸体,最后一个死者还是抓住了他的警察的妹妹,那女人还怀着孩子呢。”部长叹气:“也不知道上面把这种人接出来做什么。”
奇明仲没有再接话,他把目光又重新放到窗外,天色又暗了些,绿色的山坡已经隐隐约约隐没在傍晚里。
警车的杂闹声突然响彻整座山,车里的两人同时坐直身子,接着一声枪响彻底打乱整座山的平静。车里谁也没说话,两人静静等待着警车离开,直到最后一声警笛不再响起两人才打开车门跳下车。飞快奔向刚才枪响的地方。
奇明仲动作极快,部长赶到时,他已经把倒在草丛里的人费力的扶了起来。
很狼狈的男人,部长用手电筒扫了一下对方的全身,腹部中枪,腿上也在流血,脸上是挨揍过的痕迹,浑身上下的衣服脏的不成样子。男人一只手搭在奇明仲肩上,支撑着自己站立的姿势。部长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对方。
眼里是让人心惊的阴狠。
“姜川?”
“嗯。”声音像破布撕开般的刺耳。
部长点头:“把他扶到车上去吧。”
从头到尾,部长也没给奇明仲搭一把手。姜川个子很高,重量自然不轻,奇明仲把人扶到车上就一直撑着车门喘气。姜川看都没看他一眼,横躺在椅子上没说话。
身后赶来的部长指挥着奇明仲开车。青年嗯了声,突然脱下外套,抖开盖在姜川身上。
部长一掌拍在他后脑勺:“臭小子做什么呢?”
“我看他受伤了,穿的又那么薄。”
车门被关上,部长嘲讽声隐隐约约传进来:“……杀人犯……也给爱心……”
姜川垂着眼皮,看着车窗外晃动的人影。驾驶座的门被拉开,奇明仲坐了进来,低头绑着安全带。
白净的脖子暴露在车顶的灯光下,后座姜川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他死死的盯着对方后颈,竟然隐隐约约看见血管。西装上有种淡淡的香味,是奇明仲身上的味道。
他的血难道也这么香?姜川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二)
“你留在这照顾他,我这段时间出去办点事。醒了就给我打电话。”部长来回踱步,奇明仲乖巧的站在一边点头。
得到回应,部长便收住脚往外走,又突然停下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奇明仲,脸色有些不忍:“你要小心,好好守着他。”
是不放心自己看守啊。奇明仲挺直身子,朗声应着:“部长放心,我会好好守着他的。”
“我是说你自己小心。”部长突然叹气。
青年笑的见牙不见眼:“是!”
守着一个昏迷的人将近两三天了。
奇明仲晚饭过后出去沿河跑步,大汗淋漓进了屋,先是绕到房间看了眼依然昏迷的姜川,才拿过自己的浴袍走进浴室。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姜川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子底下的柔软,缓缓坐起身,目光从自己身上包扎极好的绷带到整个屋子的摆设。
虽然陌生,倒看不出来危险。
他尝试着感受周围的动静,隐约听到水声。悄无声息的下了床,顺着水声走过去。
显然没想到姜川会突然醒来,虚掩的浴室门被人推开,一身泡沫赤裸的奇明仲和姜川就这么对上了目光。
前者先是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您……您醒了……”
姜川盯着奇明仲,青年身材暴露无遗,湿漉漉的垂在额前的短发,白净的脖子,再往下不断起伏的胸膛。
那里面有颗心脏。
会跳动,是热的。
姜川摸过很多心脏,那些人死在他手下,他剖开他们的胸膛,把那一颗颗心脏拿出来,虽然会沾的满手是血,但那种兴奋感却难以言喻。
姜川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起来。
他已经有三年没碰过了。
被看的不自在,奇明仲才后知后觉几下冲掉身上的泡泡,拿过一旁的浴衣裹住自己,侧身擦过门口的姜川:“请跟我来。”
竟是给他煮了碗面,姜川原以为这小子是带自己去见某个“上司”。他丝毫没有感激的看着面前热腾腾的面:“我要见你上面的人。”
“我马上去给部长打电话,您先吃。”
姜川这才斜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开始吃。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部长在那头传达的信息,他现在还在处理别的事,至于见姜川的是,上面的人让姜川先休息着,至于需要的时候,会联系他的。
果然是需要姜川去做事。
奇明仲挂了电话,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僵住,背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回头一看,泛着寒光的刀尖正对着自己的鼻尖。
奇明仲吓得啊了声,单音又卡在喉咙里。
姜川收回刀,若无其事的冲他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苹果:“要吃水果吗?奇代理。”然后他又自顾自叨着:“是姓奇吗?我听你部长在手机里这么叫你的。”
奇明仲吞了口唾沫,警惕的看着他:“没错。”
姜川点头,他也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不再纠缠奇明仲,晃悠着往房间走去。
直到姜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奇明仲才松了口气,紧握的拳头里,掌心全是粘糊的汗。
奇明仲睡得很不安稳。
他总觉得床边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是一双很可怕的眼睛。他试图躲开那双眼睛的注视,然后从梦里醒了过来。
房间内并没有什么,窗外月光照进来,墙上地上都是倒映的黑影。他摸了把头上的汗,又倒下去睡。
随着有规律的呼吸声再次在房间响起,衣柜拐角处的黑影晃动了一下,然后一个人影移了出来。
姜川看着床上熟睡的奇明仲。
脸上是渗人的笑。
奇怪的男人。
奇明仲早上醒来的时候,姜川坐在餐桌边,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这个人似乎活在深渊里,身上没有一点阳光的感觉。
连个正常笑都没有。
但是很庆幸,在姜川醒来这些天里,他们都在和谐相处,虽然男人的存在让人有些介怀,但是奇明仲也能接受。
毕竟他处理的尸体也不算少。
奇明仲待姜川吃完,拿着碗走进厨房。
后者则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却不是停留在对面的电视上,而且盯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年轻的面孔。
笑起来会分外乖巧的模样。
如果拿着东西从后脑勺砸上去,他应该会傻愣愣的回头看自己一眼,接着僵硬的倒在地上。很快,血就会铺满被拖的一尘不染的地板。
很美的一副人体图案。
姜川忽然觉得心情很好,以至于他第一次在这栋房子里哼起了歌。
奇明仲又开始觉得很难受,但不像以往只是感觉难受,这次是跟真实一样的难受,呼吸不到空气,脖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奇仲明睁开眼,赫然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姜川弯着腰,抬起的双手落在奇明仲脖子上,他一点一点收紧手指,被掌控的人像是离开了水的鱼,挥舞着手脚奋力挣扎。
久久呼吸不到,没有氧气供应,奇明仲挣扎越来越缓慢,姜川却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被人注入了大量的氧气。
他兴奋的眼睛都在发红。
奇明仲眼睛也红了,只不过是被姜川折磨的。这场攻击突如其来,年轻的奇明仲跟老手姜川体力相差甚远。
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奇明仲眨眼,因为极度难受而眼睛潮湿,眼角聚集的湿气化成水珠滑了下去,无声的掉进枕头里。
姜川正欣赏着奇明仲脸上的绝望。
蓦地就松开了手。
啊。姜川心底有些惊讶,他这是认识这个人以来,第一次看他哭。
空气争先恐后涌进来,奇明仲趴在床边咳的费力,他哑着声音让姜川滚,苍白转而绯红的脸对着姜川的时候,终于不再是那副亲和的笑,而是愤怒和厌恶。
姜川觉得喉咙里有点涩,他转身离开。
(三)
那件事以后,奇明仲就没再找过姜川说话,他沉默着把饭备好,也不跟姜川同桌而坐,只是自己端着碗坐在客厅里吃。
白净的脖子上终于不再素净,而是有了一条淤青的痕迹。
那个时候怎么会松手?
姜川想,可能是在监狱里呆久了,所以手生了。
奇明仲不会起很早,相反,他会赖床。但是到晚饭的时候,他吃完会出去跑步。沿着外面的河道跑。奇明仲曾经邀请过姜川和他一起去跑,但是姜川拒绝了。
今晚奇明仲又要出去了。
姜川看着对方拿过毛巾围在脖子上,换上跑鞋出了门。
他跟了出去。
河道边夜晚散步的人很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奇明仲保持着速度在人群中穿梭,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只跑着自己的。
姜川跟在奇明仲身后,没有去叫他。
但是很快,姜川就发现了不对劲,跑步的人群里,总有一个男人盯着奇明仲。并不是路人的目光,带着探究和监视。
那人朝着奇明仲跑步的方向走着,亦步亦趋的跟着奇明仲。
身后突然冒出一声响声。
奇明仲回身看去,空荡荡的街道偶尔跑过一辆车,没有一个人影。他疑惑的挠着头,继续往回走去。
电话亭后面的姜川探出头,看着奇明仲离开的背影,才一把推开被钳制着的人。没了姜川的钳制,那人直接摔到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男人的下巴已经脱臼,口水往外淌着,脚呈现出扭曲的姿势,他挥着手,姜川一把拽住,然后咔嚓一声,他的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疼痛的尖叫因为脱臼的下巴只能发出呜呜声,他惊恐的看着姜川。
“应该放你活着回去。”姜川自言自语:“给派你来的人去通风报信。”
男人眼里漫出些光亮。
姜川摸着鼻子往四周看了看,接着锁定路边的垃圾桶。他走上前,一脚踢翻垃圾桶,里面的垃圾倾倒出来,空酒瓶子也咕噜滚了出来。姜川满意的笑了声,捡起走回男人身边。
“可是怎么办?我好久没见到新鲜的血了。”
姜川扬手,猛地砸向男人头部。
当晚,奇明仲终于主动跟姜川讲话。
回到家里找不到姜川,他很慌张,然后在看见姜川走进屋子里才放松下来。
“你去哪里了?”奇明仲冷着脸,质问着姜川:“谁让你擅自离开这里的。”
其实奇明仲不适合摆出这种老成的模样。
姜川耸肩,对他的质问不屑一顾,笑的轻松:“出去走走,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应该要清楚你自己是什么,就凭你的身份,可不是适合逛街散步的人,应该好好躲起来,得像蛆虫那样才对。”
奇明仲头一次冲着姜川冷笑,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啪的甩上房门。
房间里的光透过门缝,稀稀疏疏落在地上。奇明仲把房门反锁了。姜川进不去,事实上,从那次以后,奇明仲每晚都会锁进房门,他根本进不去。
姜川蹲下身,伸手抚着地上的灯光。
明明是冰冷的地板,却像是在摸爱人的脸庞,指腹轻触,生怕惊扰了对方。
奇明仲好几天没联系上的部长,在第二天早晨给他打了电话,上面出了点问题,不知道谁把姜川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了,他们的位置地点已经暴露了。
“什么时候的事?”奇明仲坐在床上,睡意早已消失殆尽,脑子里飞快的计划着如何离开这里。
“我们接到消息,有人跟在你周围,你没发现吗?”快要挂的时候,部长突然说了句。
奇明仲想了想,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他如实说着,那边沉默了一会,说再调查一下,让他带着姜川重新选个地方。
(四)
新家住在郊外,独立楼,两层,带个天台,还有一间废旧的仓库。虽然旁边都是连绵不绝的楼房,但因为独立所以都是分开的。
奇明仲东西不多,姜川几乎没有行李,两个人轻轻松松就搬了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整理完东西后,两人坐在沙发上休息。奇明仲没有搭理姜川的意思,他始终对那晚的事没法释怀,面前这个人是个杀人犯,还是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
他很想揍姜川一顿。
但是姜川并不准备一直这样下去,他摆弄着烟灰缸里的烟蒂:“你还要忙吗?”
“没有。”
“哦,那能做顿晚饭吗?”
奇明仲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姜川,然后撇开头,翻着手里的杂志。
姜川又道:“你差不多一个星期没做晚饭了。”
他们闹僵了一个星期。
奇明仲面无表情:“我没有心情给一个想杀我的人做晚餐。”
姜川摆弄烟蒂的手一顿,而后哦了声,便再无对话。两人沉默着坐了将近半个小时,奇明仲率先离开了客厅回房间。
这是个在某些意义上全新的家。
不像他那个破旧院子的肮脏,也不像奇明仲原来那个家的冷淡。姜川看着面前被奇仲明擦的反光的茶几,这样的地方,如果能配上奇明仲的厨艺,应该会感觉非常好。
可是……
姜川看着奇明仲紧闭的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人并不愿意。
有人再敲房门,姜川确定自己没听错,他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打开门。穿着宽松睡衣的奇明仲没好气的看着他,把手里温热的大碗递到他面前:“厨房里没有米,只有面。”
很清淡。
里面除了面,只有两三根青菜夹杂在面里。姜川喝尽最后一口汤,然后把空碗递给坐在一旁床边的奇明仲。
奇明仲接过起身离开,姜川跟着他走了几步又被他瞪的停下脚步。
“别跟着我!”奇明仲警告他。
“上次掐你的事,对不起。”姜川有些仓促。
奇明仲斜着眼看他。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神经病。”奇明仲最后留给他他三个字。
哪有人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杀人?
变态到那个程度,想想都吓人。
奇明仲在床上翻滚了一会,爬起来拿过床头的电脑,打开搜索,输入姜川。
三年前。
连环杀人。
被捕。
入狱。
死囚。
……
奇明仲翻了很多,在快要见底的时候,忽然看见一条相关词条――杀人成瘾。
“神……经……病……”奇明仲看着词条,愣住。
早上看见姜川搬着一袋米在厨房的时候,奇明仲大脑有一瞬间的死机。姜川轻松的把米倒进桶里:“我出去的时候戴帽子和口罩了。”
奇明仲点头,挽起袖子准备早餐。正切着菜,满手的菜汁,电话铃响的倍儿欢。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擦干手的毛巾,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姜川,招呼着人过来。
“把手机从我口袋里拿出来。”
“什么?”
“我说把我手机从我外套口袋里拿出来。”奇明仲不耐烦的重复了一声。后者立刻点头,伸手在他外套里摸索,掏出来接通,然后送到他耳边。
部长在那头开口就是问姜川在不在他旁边,奇明仲说在。
“离他远点。”
“怎么了?”奇明仲放下菜刀,干脆就用湿手拿过,走开了些。
“跟踪你的人尸体我们找到了,死的很惨,手脚都被打断了,心脏被取了出来……”部长犹豫了几秒:“手法看起来像是姜川做的。”
杀人取心。
奇明仲没说话,他看着地上重叠的黑影,然后转身,姜川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奇明仲挂了电话,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太多的男人。
“你杀人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姜川也没用任何的迟疑,毫不犹豫的点头。
“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姜川看起来似乎有点白痴,所以他一下子被逗笑了,只是这个男人可能从来没对着镜子笑过,所以压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可怕。
姜川说,那个人一直在跟着你,我看着烦。
奇明仲觉得他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他只能错开姜川的目光,掩饰自己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的慌乱。
他不得不再次去想姜川对杀人的嗜好有多深。
“你别怕,”姜川看出来了:“我不会伤害你,以后也不会。”
“那真是谢谢你了。”奇明仲冷笑。
(五)
部长终于出现了。
对于奇明仲的“完好无损”,他似乎有些惊讶。一来就跟姜川坐在客厅里谈话,无非是很多人在找姜川。一个死囚犯,还这么抢手。奇明仲站在一旁心想。
奇明仲想跟着部长离开,他以前一直跟着部长办事。可是郭部长拒绝了,让他留下来照顾姜川。
“让他跟你走吧。”姜川坐在沙发上没动:“否则他看起来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部长看着奇明仲期待的神色,偏开脸:“奇代理是上面送来照顾姜先生的人,请姜先生好好休息,待需要您完成的事完成之后,我们会送您离开的。”
奇明仲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他对这个消息显然不是很想接受。但是姜川一霎那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哦――送来的啊。”
送来的。
就是他的了。
姜川摸着下巴,咧嘴一笑。
“上次可能说错了,”部长站在车前,眼睛看着奇明仲身后的楼房:“他是不是让你太害怕了?”
奇明仲想把上次的事说一下,想了想,又吞了下去,诚实的点头,他现在每次睡觉都睡得不安稳,即便是房门窗户都锁了,总是觉得姜川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姜川杀的那个人,是我们自己的人。近几年你在上面出的风头太大,我们自己人看不过去了,想杀了你来接你的班。”
“所以这种事就应该部长你来保护我,”奇明仲无奈:“却得一个杀人犯来做。”
郭部长拎着他耳朵:“跟他在一起半个月了,你小子看样子活的还挺好。”
有时候可怕的不是敌人,是同伴。
奇明仲很喜欢楼顶的天台,他懒散的坐在边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身侧脚步声渐近,姜川挨着他坐了下来。
“你还没做晚饭。”
奇明仲朝天翻了个白眼:“自己去做。”
“你不开心。”
“关你屁事。”奇明仲撑起身想走,姜川却突然伸手拽住他,反射性的,奇明仲用力的甩开了他,并大声质问。后者被他凶的愣了几秒,看样子倒像是奇明仲做了很过分的事。
奇明仲拍着被姜川摸过的手臂处,像拍灰尘似的:“你想说什么就说,别碰我!”
“我想说,如果有让你不开心的人,我可以把他杀了。”
“……”
这个不好笑,奇明仲心想,他觉得背后起了层鸡皮疙瘩:“姜川,你这是病你知道吗?”
姜川的第一个任务下来了。
杀死大成派的老大吴勇石。
姜川对此很兴奋,接到任务的时候两眼都在放光。奇明仲问他需要什么工具。
刀吧。
一把水果刀就够了。
姜川看着桌上水果篮里的水果刀,对着身边的奇明仲,我会给你带把新的回来。
晚上姜川就出了门,披着夜色给的掩护前往短信中的地点。奇明仲在家里打转,不停的从楼下上到天台,又从天台走下来,他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在着急什么,晚上终于没人在自己耳边唠叨着做晚饭的事了,他却站在厨房门口发呆。
要不做顿饭。
说不定姜川回来会饿。
刚洗了米,按铃声就响了。奇明仲以为是姜川,拉开门却是部长的另一个手下,崔智运。
“智运怎么来了?”
“郭部长让我过来,等姜川的结果。”
奇明仲点着头,把人请进来。崔智运看了眼厨房里的状况:“在做饭啊。”
“姜川每天都要吃晚饭。”奇明仲扭身进了厨房:“智运哥你坐吧。”
崔智运皱眉,他看了眼房间,布置的很平淡,窗户边的几盆花,桌子上的水果篮,茶几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插着几个烟蒂,遥控器不知道被谁随手放在沙发上,杂志也被丢在沙发角落里,靠枕七倒八歪。
崔智运有种错觉,这里让他觉得像一个家。就是很平凡的那种,一个家。
可这里住的,一个国情院的卧底,一个连环杀人犯。
姜川回来的比两人预计的都早,没有下雨,他却穿着雨衣,衣服上的液体都是血。进来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新的水果刀递给奇明仲。崔智运以为他杀红眼了要动奇明仲,两人差点打起来。
“你和姜川不要走太近。”
崔智运与奇明仲一同走出电梯。
奇明仲连连应着。崔智运突然转身,扣住他双肩:“以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等不再给国情院做事的时候。”
奇明仲推开虚掩的家门,姜川靠在鞋柜边看着他:“你的情人。”
“谁?”
“刚刚那个人。”
“神经病。”奇明仲似乎找不到别的词形容他。
姜川无动于衷:“他跟你说什么?”
“无可奉告。”
“那如果我杀了他呢?”
奇明仲把鞋柜上的假花砸在他头上:“他说以后带我离开这里。”
姜川没有躲,花盆从他头上落到地上,在脚边打着转:“你同意了?”
奇明仲用食指指着他鼻尖,警告意味十足:“等你做好所有事被送走以后,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
姜川歪着头笑,反问他:“你觉得我能走吗?”
奇明仲没去深想这句话的意思,他越过姜川想走,又被姜川拽了回去按在墙上,血腥味和烟味还有属于姜川身上自己的味道瞬间包裹住他。
“姜川你又要干什么?”
“亲你。”
奇明仲用完了一整管的牙膏,水龙头从开始就没关过,他刷的牙齿都出血了,混着清水流进下水道。
姜川站在一旁看着他,脸色很糟糕。
奇明仲又翻出一管牙膏,姜川制止了他。
“别刷了,出血了。”
奇明仲甩开,拧开盖子,又给牙刷上挤了一截牙膏,然后当着姜川的面非常用力的刷着,牙膏泡泡里开始泛红,又出血了。
姜川终于失控,一把从奇明仲嘴里夺过牙刷顺手丢出窗户,把台上的洗漱品也统统丢进了垃圾桶,他看起来像只困兽,围着奇明仲打转,又从架子上拿过干毛巾,把人按在洗漱台上,扣着奇明仲的下巴强制他张开嘴,用毛巾擦着嘴唇里面的血。
“我以后不会碰你了。”
姜川擦着奇明仲黏在嘴唇上的血。
“你不光神经病,你还恶心。”奇明仲看着姜川的背影。
姜川回头,笑的无所谓:“你才知道。”
回过头去笑容又瞬间消失。
第二项任务是杀掉另一个老大。
这次任务没有那么顺利,姜川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家里很冷清,奇明仲不在。
上次是真的惹恼了奇明仲,这次出去的时候奇明仲坐在沙发上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没问他需要什么工具。
也没给他准备晚饭。
“先生您好,”护士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想看医生。”奇明仲情绪不是很好。
护士保持着微笑:“请问先生您哪里不舒服?”
“我……”奇明仲有些恍惚的抬起眼睛看了眼护士:“抱歉,我没事了。”
奇明仲轻飘飘的往外走,沿途撞到了一个小孩,撞到了一个穿着病服的患者,身后骂骂咧咧,他却没回头看一眼。
他哪里不舒服?
他全身都不舒服。
自从姜川亲了他以后,他就觉得连血液里都是不舒服的感觉。
不舒服到骨子里都在叫嚣着让姜川滚。
不舒服到恨不得姜川去死。
不舒服到……每个晚上都会梦见姜川。
不是恐怖,却更加恐怖。
他跟姜川在梦里拥抱,亲吻,在床上翻滚。很多很多,奇明仲觉得自己完蛋了。
他居然对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有性欲的冲动。
奇明仲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很乱不光有碎裂的物品,还有血。
墙上的,地上的,家具上的,奇明仲在沙发后面找到了姜川,姜川跪在地上,正用新买的水果刀划开一个陌生的,奄奄一息的男人的胸口。
刀尖隐没在皮肤里,男人惊恐的瞪着眼,鲜红的血从刀口溢出来。
姜川看见奇明仲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松开了手,可是下一秒,他的手又握上了刀柄,然后他又松开,又握上……松开……握上……
奇明仲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动作。
到最后,姜川最终还是握住刀柄,脸色却很痛苦:“转过去。”
奇明仲没动。
姜川语气变得凶狠:“转过去!”
奇明仲不知道现在该干嘛,然后他在这个混乱的大厅里顺从的听着姜川的话,转过身去。
刀割开皮肤的声音,血液往外淌的声音,男人卡在喉咙里的痛吟,还有姜川的笑。
然后由笑转哭,奇明仲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也不敢去看,他盯着雪白的墙,可是姜川的声音在他耳边一直响着,他抬手捂住耳朵。
很久以后,久到他腿都麻了。姜川再站起来,然后走到他背后,拉下他的手。
“对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奇明仲腿一软,滑落在地上。
姜川低头看着奇明仲的发顶:“你去哪里了?也不做晚饭。也幸好你不做晚饭,就不用在家了,不然碰到这个人该怎么办。他居然在你房间里面翻着你的东西,他居然敢翻你的东西。”
“姜川。”奇明仲曲起双腿抱住。
“嗯。”
“闭嘴。”
“……好”
(六)
崔智运又来了,只不过是来让姜川停手的,现在就等最后了,上面要求他不要再有大动作。
奇明仲这次没有送他出门,三个人的气氛很尴尬,崔智运没有停留太久,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姜川问奇明仲要不要喝水。
奇明仲坐直身子,看着他:“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仓库看看。”
楼下的仓库一直关着,他们住进来这么久,还没进去看过。拉开门厚重的灰尘便四处飞扬,姜川跟着他走了进来,两个人在空旷的仓库里来回看了几眼。
是些被抛弃用品,这栋房子的前主人大概是个艺术家,很多都是作画用的工具。
“来这里做什么?”姜川看着奇明仲走动的身影。
“你有什么感觉?”奇明仲摸着桌上的灰,然后吹掉手上沾过来的灰,他很爱干净。
姜川不明所以。
奇明仲绕到他面前,停住脚,仰头:“亲我。”
姜川眉头一跳,没等到回应,奇明仲伸手抱住姜川的头亲了上去。
桌子上都是灰,姜川脱着外套把上面粗略的擦了一遍才把人放上去。仓库里的昏暗和潮湿,奇明仲闭着眼不去看身上的人,衣服的脱落,皮肤被暴露在空气里,姜川碰的每一个地方都让他觉得烫的过分。
过程比奇明仲想的艰难很多,但姜川明显在控制自己,通红的眼尾还是额头暴起的青筋都在表示着他在很用力的控制自己,他在减少这场情事带给奇明仲的伤害。
桌子发出咯吱声,在仓库里显得有些刺耳,奇明仲压抑着呻吟,他在昏暗中抱着姜川的脖子,在这脏乱的环境中把自己交给姜川。
此刻的环境,此刻的姜川,此刻的自己,都让奇明仲觉得脏。
姜川背着他离开那间仓库往大门有。
奇明仲下巴搁在他肩上,额头的短发被汗打湿,微微阖着眼。
“你以前跟别人也这样过?”奇明仲在姜川耳边开口。
姜川推开大门,背着人稳步走进去:“在监狱里看到过。”
奇明仲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那是姜川亲吻的时候留下来的:“你也参与了?”
“不是,一个房间,看他们做。”姜川把人放到沙发上,蹲下身看着缩在沙发上的人:“怎么了?”
“有点想笑。”奇明仲下巴抵在膝盖上,俯视着姜川,很诚实。想到姜川得每天蹲在一边看着那种场景,奇明仲觉得这个笑点很奇怪。
姜川把他垂在一侧的外套拢的紧了点:“很恶心吧,我给你放热水洗澡。”
奇明仲歪头,看着姜川脖子上的牙印,点头:“是挺恶心的。”
姜川僵硬的笑了笑:“虽然说不碰你,但是我对你没有抵抗力,以后不要这样。”
“我是说身上,粘粘糊糊的……”奇明仲看起来困极了,说完这句话就闭着眼睡了过去。姜川连忙伸手扶住他,以免栽到地上去。
接过同伴递的水,奇明仲笑着问好,两人简单的交换了上面要求互相传达的信息,才开始聊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
奇明仲看着房间,笑:“这个环境还不错。”
“我可是专业的。”同伴指着胸口的吊牌――心理咨询师。
奇明仲拿着杯子犹豫了几秒:“问你个事。”
“你说。”同伴翻着新到的病人资料。
“如果一个人对着特别坏的人也能有感觉……我是说在那些方面有感觉,算不算一种病?”
同伴合上文件夹,疑惑的看着奇明仲:“你说的感觉是指性还是指什么?”
奇明仲声音微弱:“性……”
同伴撑在桌边:“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现在这种社会压力让很多人都无所适从,当然也不一定是社会压力的问题,还有很多内在的或外在的原因,因为没有得到释放就会蓄积,慢慢的就会导致一些心理问题。说出来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在好人与坏人中选择,很多人其实是比较倾向于去选择坏人。做一个坏人,或者去依赖一个坏人,这都让他们极具安全感和畅快感。越坏的人,越让人觉得强大。”
奇明仲讶然。
“至于社会上的那些坏家伙们,”同伴笑的坦然:“在我看来,人类原始的兽性并没有随着进化而消失,只是有些人把它压制住了,有些人却没有压制住。”
并没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反而让奇明仲觉得荒唐。他回到家,姜川双手是泥,坐在院子口揉捏着一大团东西。
“你在干嘛?”看着那些泥乎乎的东西,奇明仲下意识绕的远了些。
姜川停下手:“做个雕像。”
“你会做那种东西?”
“不会,在仓库里发现的陶土,闲来没事拿出来玩玩。”
奇明仲往屋里走:“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有你的味道……”然后姜川下意识闭嘴,这句话的侵虐性很强。
奇明仲应该又会生气了。
但是这次没有,奇明仲在他身旁蹲下,抱着手看姜川手里的泥团:“我也想捏。”
“很脏。”
“我会捏,我教你。”奇明仲伸手,覆上姜川的手。
姜川呼吸一沉。
奇明仲偎在姜川腿边。
姜川的手很粗糙,隔着陶土更粗糙,奇明仲牵着他手指,在陶土上留下形状。
“这里当眼睛吧……那这里嘴巴……哦……糟糕……少了个鼻子……”奇明仲对着陶土自言自语。
姜川低下头,在他太阳穴的地方落下一个吻。亲的很用力,奇明仲被亲的头往另一边侧了点,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姜川维持着亲他的动作观察他。
奇明仲自个儿呆了下,然后自己正回头,面无表情的继续开始捏:“认真跟着我做。”
成品出来的时候,姜川看着不忍,他不懂艺术,觉得丑的无法描述。他摸着雕像的头部,看着面前蹲在地上洗手的人:“你什么时候学过的?”
“幼儿园,”奇明仲甩着手上的水:“橡皮泥。”
“怪不得做的这么好看,”姜川把奇明仲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撩起自己外套的衣尾给他擦:“那么小就开始学了。”
雕像最后被当做门口的鞋柜上。
奇明仲看着它发呆。
――那如果,两个人同时都有性欲呢?
――那是喜欢吧,只不过情况不同。喜欢不仅分种类,也分情况,有些喜欢很美好,但是有些喜欢是很糟糕,有些喜欢被人赞同,有些喜欢就会被人唾弃。至于这个评判的标准,其实是根据两个人的身份来定的。富人和穷人的爱情,双方会被在金钱问题上被人揪着不放,老师和学生的爱情,双方会被人在道德问题上揪着不放。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说爱情要找门当户对,不是说双方得有多般配,只是求个清静。
当然了,你这个问题,如果是在性欲和喜欢分开的情况来看,还有一种答案就是,也不排除其实是在依赖对方,性在某些程度上,会让人感到很愉快和放松。
奇明仲转头看向一边――陪着自己发呆的姜川:“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
“可是……”
“没有可是,把你的床收拾的干净点。”
姜川冲完澡,奇明仲已经缩在被子里睡着了,这几天一直奇明仲挨着他睡,两人间的情难自禁是肯定的,他记得奇明仲对他的厌恶,所以睡觉的时候他总是离奇明仲有点距离。但这种厌恶最近似乎消失了。奇明仲会主动靠近他,会主动吻他。
姜川开始喜欢跟奇明仲一起睡觉的晚上,到了晚上,他能听到奇明仲的呻吟,能摸到温暖的身体,能看见奇明仲因为难耐和舒服的表情。
姜川第一次发现,原来活人也可以给他这么大的愉悦和满足。
但是好像这种感觉有一个问题,活人给予他的愉悦和满足,只限于奇明仲一个人。
当姜川再次弄死一个人后,他再次剖开了对方的胸口,拿出来心脏。
某天晚上,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奇明仲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姜川抬手抚在奇明仲的胸口,感受着掌心有规律的跳动。
这颗心脏,姜川希望它能永远这样,在奇明仲的身体里跳动着。
(七)
最后一个任务下来了,只要再杀掉一个人,姜川就可以离开这里。
两人在床上做了一天,到后来奇明仲实再没力气了,姜川也没放过他,第一次在情事上,姜川这么不管不顾,奇明仲冲他发脾气,求饶,服软,甚至是难得的撒娇,都没能让他停下。
姜川一遍一遍亲着奇明仲的脸,来来回回,不厌其烦。
姜川摸着奇明仲的鬓角,被汗浸的湿润:“你同意了那个人带你离开的要求吗?”
“没有。”奇明仲埋首在他胸前。
“那如果我想带你离开呢?”
“不要,”奇明仲退出他的怀抱,面朝像一边:“我希望以后最好不想再见到你。”
姜川把人又拉进自己怀里,压在身下:“我现在很生气。”
等着天全黑了,姜川把累的沉睡到毫无知觉的人穿好衣服,抱下楼塞进车子里,无声无息的来到这里,又无声无息的离开。
姜川给郭部长打电话,没人接听。他趴在床边想了会,开车直往郭部长的家里。家里混乱不堪,穿着统一黑色的西装的人,正暴打着地上蜷成一团的人。
上面开始清理这次大扫荡的知情人员了。
姜川杀了他们,刀刀致命,血溅到他脸上,连眼睛都没眨。把这些人的心脏一颗一颗取出来,然后放到尸体旁边。
光明正大的扶着伤痕累累的郭部长离开。
“姜川先生。”包扎好的郭部长从车里走下来:“谢谢了。”
姜川从兜里掏出旅馆的地址:“这是奇明仲的位置,你带着他立刻离开。明天凌晨港口那边有条货船会离开韩国,上面是我认识的人,你跟船长说我的名字,他会让你上船。”
郭部长看着他手里的名片,惨然一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不会让你离开,?后路都备好了。”
如果说姜川真的要走,他们定然是杀不了这个人。
姜川笑言“我从来不会信任何人。”
“看来我也应该这么做,一起走吧。”郭部长接过名片。
“任务没完成之前,你觉得我走的掉吗?我去见过那些人了,他们同意让你们离开。”
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姜川人断然不会去找那些人,可是他希望奇明仲能平安离开。
郭部长不傻,他看着面前的姜川:“条件是什么?”
“我的命。”替上面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放心姜川走:“别告诉他。”
被姜川铐在床头的奇明仲以为推开门的是姜川,正准备破口大骂,进来的却是一脸伤痕的郭部长。
“上面开始清理我们这些人了,姜川让我带你离开。”
奇明仲不假思索:“他呢?”
郭部长掏出钥匙解开手铐:“他办完事会跟上来。”
奇明仲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拿过手机给姜川打电话,他还想着如果对方不接该怎么办,结果刚嘟一声,那边就接了。
“醒了?睡得好吗?”姜川声音听起来很不错。
奇明仲绷紧神经:“你在哪里?”
“车里,我在等目标人物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奇明仲问。
“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姜川答。
然后两人同时寂声。
奇明仲揪着身下的被单,手指转了几圈,然后语气肯定:“不,我说谎了。姜川,我很想见到你,必须见到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办完事,你跟郭部长去我说的地方上船。”似乎知道奇明仲的担忧,姜川语气轻松:“我可是连环杀人犯,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即将被我杀的人。”
奇明仲放松了些:“我等你。”
“不用等我,我会找到下一趟船赶上你们。”
姜川挂了电话,看着手里的枪,里面两颗子弹,一颗给目标,一颗给自己。
但现在,姜川把其中一颗卸了下来,丢出窗外。
目标解决的很轻松,那些人自作聪明的了解了他喜欢近身袭击然后掏人心脏,以至于所有人都团团围着目标,却没想到姜川会用枪远距离攻击。等他们反应过来,姜川已经丢开枪踩着油门转身离开。
姜川很聪明的绕着整个城开了好几圈,他想应该会有人来解决他,他得甩掉那些人。但是他跑了好几圈,后面没一辆车。姜川停在红灯路口,目光看见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瞥了一眼就离开了,然后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嗡的一声,车子在红灯的照射下飞速驶离路口,引起一遍鸣笛声。
港口海风很大,姜川从车上跑下来,连车门都没关,他往船停的方向跑,沿途人烟越来越稀少,接载一些特别的客人的时候,船往往都会停在人少的地方。
周围没人,姜川蓦地松了口气弯腰,撑着膝盖缓气。然后他直起身,准备去找人查询下一趟货船的发船时间。
脚下突然咔嚓一声。
姜川缓缓看向脚下,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的紧紧的。
是一部手机。
他复而抬起头,往前趔趄几步,接着发疯了似的开始在四处探望。
大汗淋漓,姜川全身都在发抖,第一次是因为害怕。
“臭小子……自己的手机掉了也不知道……忙着上船也不至于手机都掉了吧……”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然后停下脚步。
怔怔的看着远处随着波浪拍打,躺在沙滩与海水交接处的黑影。
弦断了,姜川噗通一下跌坐在沙滩上,好半天才缓过神,然后连滚带爬的跑过去。
不是这样的。
不要这样。
不是他。
拜托了。
求求了。
从来没这么虔诚过,姜川脑子里疯狂的想着,祈祷着,他第一次这么害怕尸体,然后他小心翼翼翻过尸体。姜川喉咙里突然啊了一声,接着断断续续的单音不断从喉咙里冒出来,像个想努力说话的哑巴,却只能发出啊的声音。
苍白青紫的脸上伤口已经被海水泡的有些发白,身上的弹孔让这具身体有些触目惊心。
奇明仲浑身湿的透彻,那双笑起来会发亮的眼睛闭着,说话总是带着股软劲的嘴巴也闭着,还有教过姜川捏雕像的手无力的垂在一边。
姜川晃着他,摸着他的脸,想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一个字来,姜川打了自己一巴掌,非常用力,用力到嘴角有血流了出来。他附在奇明仲胸口,耳朵听着隔着皮肤里的声音。
没有任何声音。
一定是他聋了。
姜川想。
那里应该有跳动。
咚。咚。咚。咚。
很有节奏,一下一下,姜川曾经听过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姜川擦着奇明仲脸上的海水和沙子,可是他刚擦完,水滴又落在了奇明仲脸上,他接着又擦,然后又有,一滴,两滴……
姜川不得不捂住自己的眼睛,抱着怀里的人道歉:“对不起,弄脏你了。”
奇明仲躺在他怀里,不言不语,不怒不闹,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姜川杀了那么多人,他知道他没资格去求上帝,可是潜伏在旁边等着他出现的人举着枪,指着他的时候。
姜川想,拜托了,请让他再见到奇明仲,干干净净的见到奇明仲。
枪声在海浪声中响起。
温热的血液从眉间的洞里流出来,顺着鼻梁往下流。
姜川抱紧奇明仲,栽倒在地。
眼前是昏暗的天,还有泛白的浪。这次不会有人穿过夜色,踏过草丛,问他哪里受伤了,问他疼不疼,也不会有人把他扶起来。
毕竟那个会扶起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姜川渐渐闭上眼,耳边分外安静。
(八)
应该是这里了。年轻人低头对了眼手里的地址,然后又抬头看着房子,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他外出的时间就要到了,再不进去,经纪人大概会过来拖着他回公司了。
这么想着,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几步跨上阶梯,刚抬手屈指,门就被人拉开。男人笑的温和:“在天台看你站了好久。”
“是宰夏前辈住的地方太没辨识度了,我还以为找错了地方。”年轻人抱怨着。
李宰夏侧身,被年轻人拿了双拖鞋:“剧本给我,先换鞋进来吧。”
年轻人听话的把手里的剧本递给他,进屋低下身去换鞋,李宰夏走进去给他倒水?年轻人直起身,目光被鞋柜上的雕像吸引了,他摸了摸雕像的顶部:“这是前辈买的吗?”
李宰夏看了眼,漫不经心:“买这栋房子的时候就有了,应该是房子前主人的,摆在那挺好看的,就没扔掉。”
“还以为是女朋友做的呢。”年轻人笑了笑,环顾着客厅:“这个房子的女主人在里面吗?”
宰夏失笑:“哪有什么女主人。”
然后把水递给走进来的年轻人,话绕了个弯:“不过在等一个人住进来。”
正笑着的年轻人面部表情僵了一下,然后抿了口水:“原来是女朋友啊。”
李宰夏已经坐在椅子上翻着他带过来的剧本。年轻人没得到回应,端着水杯四处看着,绕了一圈走回客厅。李宰夏合上剧本,支着下巴看他:“满意吗?”
“什么?”
李宰夏微笑:“住进来怎么样,英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