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起初翻开它时所预料的一样,坚持读完这本寂寞的书确实需要耗费超过以往任何一次阅读的耐心。就如徐迟先生所说,在繁忙的白昼读它,有时会将信将疑,觉得它并没有什么好处,直到黄昏,心情渐渐寂寞和恬静下来,才觉得“语语惊人,字字闪光,沁人心腑,动我衷肠”,而到夜深万籁俱寂之时,就更为之神往了。因此,直到我翻过了书的最后一页,才在这漫长且有些乏味的阅读中意识到,这长达24万字的译本,用近乎流水账的方式(不,严格来说它其实就是一本流水账)记录了梭罗在瓦尔登湖旁自耕自食生活中的所思所想所悟,直到最后告诉了我一个简单却意味深长的道理:专心致志地做好一件事吧—一辈子也许只是一件事。
(一)
自由,多么令人神往的字眼,身与心无不渴望,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践行自由的方式往往反倒将自由本身束缚。梭罗来到瓦尔登湖,并不是执意要做一名隐士,他想隐居时,他就来了,他觉得够了时,他就去了,他注重的是生活得自由,而不是执着于某一种外在的生活方式。或许在更多的时候,我们应该尽可能地不要用自由去定义,定义一个个体,一种生活,一类意识,要学会不在贬低别人生活的情况下过分夸大某一种生活的优越性,毕竟,即使是人们普遍赞扬并认为是自由的生活只不过是生活里的一种。我更愿意每一个人都能谨慎地找出并坚持他自己的合适方式,而不要简单地承袭和模仿他父亲的、或母亲的、或邻居的生活方式。我们常常会因与别人不一样而感到不安,因而难以在满足内心真实渴求上实现自由,也许我们可以向梭罗学习,试着不去做任何传统定义里的举例,去做自己生命里的特例,哪怕想做的只是早早起身,轻轻地、平心静气地,吃不吃早餐都行,任凭人群来往,任凭钟声响起,小孩啼哭—决心好好过上一天。
(二)
我们总是过于匆忙,也过于功利,久而久之,生活也将此错认为是一种常态,甚至于连休假、游玩的时候也难以彻底释怀,计算着这个景点的知名程度是否值得此行;所到之处必须拍照,以便带回可以炫示于人。我们似乎很少让自己真正地停下来,只为听听那风,看看那云,认一认草木,注视一只虫子的爬动。梭罗在瓦尔登湖的第一个夏天,他没有读书,他种豆子,有时甚至连这也不做,他坐在阳光下的门前,坐在树木中间,从日出坐到正午,甚至黄昏,在宁静中凝思,他认为这样做不是从他生命中减去了时间,而是比通常的时间增添了许多、超出了许多。而反思忙碌追逐的我们啊,是不是也该思考,如何才能为自己的生命留下更多的余地,而不是兜兜转转忘了来时的路。
(三)
“年轻的时候,夏天的上午,我常在湖上度过许多时光,我把船划到湖心后,就任凭轻风吹着我的船只荡漾,自己仰面躺在座位上,沉醉在幻想中,直到船出刀沙滩上我才惊醒,起身看看命运将我推到了哪个岸边。在那些日子,闲散是最有吸引力、最富有成效的行当,多少个上午,我偷偷溜出去,宁愿这样度过一天最宝贵的时光;因为那样我是富有的,如果不是在金钱上富有的话,却富有阳光明媚的时刻和夏季的日子,并且慷慨地消磨着它们。”我一定是没有机会如梭罗一般去身守这样一片瓦尔登湖的,但我仍愿能心守一片如它纯净、深邃的湖,把一辈子只当作一件事来倾心以待,永远不忘向着纯朴、独立、宽厚和信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