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觉得,萤火虫是向往着黑暗的。
结束匆忙的采访人物后,耳朵里再次塞上陈粒的祝星,穿过连接南北院的桥。我知道无论哪一条路都会从陌生走到熟悉。
走到分叉路的时候,突然刻意避开路灯那侧,将自己投身于黑暗中。莫名的轻松感,就像束缚许久的困兽意外重获自由,即使是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以前很怕黑,一个人呆的时候一定会让屋子里的灯都开着,恐惧的时候,被说成浪费也都无所谓了。道德束缚有时也超越不了心底的惧怕。
人总觉得光明才是出口,可是此刻我却觉得黑暗如此温柔,情绪似翻腾的海浪,终于有了出路,义无反顾撞向没有尽头的黑暗,而那深不见底的暗,包容着所有的坏情绪。
我不算一个外向的人,准确地来讲是个无药可救的孤僻症患者。我无意把这种神经质当成独特之处来炫耀,这种时不时发作的孤僻自己也很厌倦。
可事实是我突然就会不说话不理人,就像刚才的采访。整个人如同死去,屋子里的欢声笑语与我毫无瓜葛。我无意针对拜访者或者任何人,只是突然感觉抽离,说不出任何话,只是脸上还挂着微笑着配合。
我以为自己近来表现很好,积极乐观,就好像真的逃离了悲观主义一样。可有些人本来就是深入骨髓的悲观主义者。再怎么挣扎,也会在某天,即使不是月圆之夜,也会原形毕露。
以前会很纠结于这种个性,后来干脆坦然接受,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出生就存在了,比如性格中的某部分。接受并承认自己的阴暗面的确需要勇气,可是勇敢地冲出人群的眼光与评价后,又会发现一些惊喜。
悲观主义并不是完全不适应这个世界。发生一件事我会首先把所有糟糕的情况想象一遍,然后自己独自在脑中挣扎着接受这些坏情况,或者想象怎么从这困窘不堪的情况中突围成功。而事实总是没有想象得糟糕,那么即使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不太好的情况,我也会觉得是幸运,或者惊喜。
自己揣测这些,就像亲手把自己推入万丈深渊,然后冷眼旁观着自我克服,有时逃脱失败,有时胜利出逃。
当然悲观主义者并不是不相信世界的美好。我同样相信着诗人笔下的远方。只是在黎明与黑暗中我会先在黑暗中体会,然后转头期待黎明。
你也不能说悲观者总是坏心肠,黑暗的躁动分子。我们只是习惯自我绑架而后逃脱。痛苦是自己给自己的,但是坚强也是自己训练自己的。
痛苦的时候最感觉清澈。歌手这样唱着悲伤的情歌安慰失恋绝望的人们。悲观者也不过是用悲伤让自己破茧,不成蝶,但成人。
飞蛾扑火被歌颂着,那是飞蛾对于光的向往。但是同样有萤火虫敢于往黑暗中飞去,因为它自己带着光。积极乐观永远被称赞,悲观总是被唾弃,甚至于连自己也要躲避。
我当然不是希望将所有人都转变为杞人忧天的盲目悲观者,只是希望那些有些悲观倾向的人坦诚接受自己。你可以挣扎着克服,但不要在回归原本模样的时候绝望。没有人能说那种个性一定就是好的,你接受自己的同时也获得了不可估量的力量。那种力量有时支撑着你转变,更会是在你感觉挫败时可靠的避风港。
不仅乐观有力量,悲观者也有无尽的力量去成为更好的自己。那种力量源于拼命与黑暗赛跑的挣扎,也来源于生命最初的韧性。只愿每个人能坦诚面对那个自己,即使他不是被歌颂的如此乐观,请相信,你有足够的力量,穿越眼前的荆棘,有足够的毅力,横跨一千英里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