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这辈子的炮友并不算多,只有两个,但是感情却非常真炽长久,时间往上一追溯,绝对是三十年往上走,妥妥的。我爸今年五十有六,高兴时爱喝两口,春节那档子时候,总让我妈整点小菜,叫上那两个炮友,喝上几盅,天南地北,胡吹乱侃,然后心满意足,黄粱一枕。
您觉着老爷子不像话,我想说客官你也许会错了意,我老爸那两个炮友,乃是他在八十年代后放山炮砸大石时候,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因山炮结缘的可不也就是炮友么!
老爸高考落榜之后,眼见着家里的光景,歇了复读的心思,咬咬牙跟我爷爷去干后山放山炮砸大石的营生,可刚满十七的年轻后生的肩膀哪里受得了那几百斤大石的磨砺,几块大石抬下来,老爸的肩头被鲜血染红,爷爷不忍心也没法子,他一个人也弄不动,只能用毛巾垫在儿子肩膀上,将绳子再往后面移一段,饶是这样,那重量也不是我爸这个书生能受得了的。果不其然,牙齿都差点咬碎的老爸,还是没法控制大石下坠的结局,眼见着右脚要报废的当口,一双大手及时紧紧攥住了担子,再顺势一歪,大石砸在了我爸右脚半尺远的地方。乱蓬蓬的头发,脸上的胡子茬长短不一,油光可鉴的是臂膀上鼓起的腱子,峰三伯的第一次出场又拉风又及时,像个英雄。
爷爷对着这个健壮如牛的后生救了唯一的香火(我奶奶生了5女1儿),自是千恩万谢。峰三伯皱着眉头瞅着眼前的两父子,父亲尚可,只是那个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儿子,这伙计......,算了,他示意我爸走开,把绳子往前拨拉一大段,往下一蹲,深吸一口气,伴随着一声“咿呀哟嘿”,大石缓缓离地,爷爷长吁一口气,而我爸脸红的像熟透的山楂。
留着恩人吃了一碗糖水,爷爷也顺势摸清后生的底细,隔壁王家村的,家里有4个儿子,他行三,爷爷一边皱眉瞧着自家满身书生气的儿子,一边看着牛犊子一般的峰三,一边暗暗叹口气,峰三伯倒是心细,他主动说起了要带一带我爸的意思,我爷爷大喜过望,赶着我老爸喊三哥,老爸不情不愿,声若呐蚊,峰三伯哈哈大笑。
峰三伯一边教我爸砸石抬石的省力技巧,一边让我爸跟着他练气功(真不是编,我家至今还有好几本练气功的书),每天跑步,拉环,半年过后,老爸的力气暴涨,胳膊上也能鼓起鸡蛋大小的腱子了,爷爷自然也轻松多了,父子俩的营生也算是上了正规,我奶奶高兴地往王家村送了一篮子鸡蛋,自此,两家人也算是有了交情。
峰三伯性格大大咧咧,没上过几年学就歇了,一直在帮家里干活,不然也不会二十来岁就有一身的力气,他实际上只比我爸大两岁,他学上得不多,字识得也有限,书是看不进去的,但又很喜欢听故事,知道我爸念过高中,闲来就让我爸给他讲《水浒传》,对里面的108位好汉崇拜得不行。总嚷着要是生在那个时代,也一定要上梁山。我爸感恩他的帮忙,倒是挺愿意给他讲的,但对他那冲动又爱管闲事的个性却是有点不喜欢,我爸毕竟是个读过书的,受过学校的个性压制,他本能地觉得凡是好出强头是会惹祸,毕竟枪打出头鸟。
果不其然,峰三伯也的确因为这个性给自己惹了不小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