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今天这个话题,必须有一个预设的前提,这个前提就是承认阅读文学名著是受益无穷的,不仅能够在形而上 “道”的层面受益,而且能够在形而下 “术”的层面受益;不仅有助于享受人生,而且有助于驾驭人生。所以,不承认这个前提的人,尽可在此吐几口吐沫,爆几句粗口,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哪儿凉快就哪儿待着去。虽有如此一说,却无任何贬义,更无踩在文学名著堆起的高台上自以为高雅的浅薄嘴脸。人生百态、世间万象都脱不开一个“缘”字。人与人之间有个“缘”字,人与物之间照样站着一个“缘”字。与文学名著无缘,并不说明什么。不读世界文学名著的人,也并不缺失什么。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在《红楼梦》问世之前,中国古代所有的人都没读过文学名著,但许多人不是照样活得很滋泥吗?这个道理也再深刻不过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谁也别想强迫谁,谁也强迫不了谁。
前提说道清楚了,就可以进入本文的正题了。
不可否认,文学名著的殿堂金碧辉煌、祥云缭绕,门槛着实不算低,不是谁想读就一定能读下去、读进去的。虽然没有哪个机构做过民意调查,但从现在各种头条号、微信号的阅读量就能看出,文学名著是小众的东东,是象牙塔里的世界。就说本土的《红楼梦》,真正通读过的人也不算多,真正读懂的人就更少了。至于外国的舶来品,如《巴黎圣母院》、《战争与和平》、《百年孤独》等,就更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对于这种现象,我们也没必要滥发感慨、无限引申,比如哀叹国民素质低下、风俗趋于浮躁等,其实文学名著从来都是寂寞的,在一定时期内的发行量上从来都是畅销小说的手下败将。畅销小说是靠一代读者捧出来的,而文学名著是靠几代读者扛起来的。畅销小说热闹一两年,文学名著传诵几百年上千年。
文学名著殿堂的门槛高在哪里?笔者觉得,主要是高在“深刻”二字上了。该怎么理解此处的“深刻”二字?笔者以为这个“深刻”不应该是道理,而是意境和意蕴。还与畅销小说做个比较来说,文学名著慰藉的是我们的灵魂,而畅销小说满足的是我们的心理。
灵魂这个说法,我们是经常听说的,比如说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灵魂深处闹革命”等等,虽然有些陈词滥调的感觉,实际上却是有道理的。这里所说的灵魂,不是死后上天堂或下地狱的那个灵魂,那个灵魂或许是存在的,但也是我们这些三维时空的生物所不可知的。这里所说的灵魂,是与我们的肉体存水乳交融的精神存在,这个精神存在看不见却摸得着,无形态却有印记。我们常常说一个人的精气神如何,这个精气神就是灵魂的品质。我们常常说一个人的精神境界如何,这个精神境界就是灵魂的品格。
每个正常人都是肉体和精神的复合存在,每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是完全意义上的行尸走肉,所以每个正常人都是有灵魂的。区别在于,有的人灵魂比较清晰、比较强大、比较雅致,有的人灵魂比较模糊、比较弱小、比较平庸。前者总是能够自觉到灵魂的存在,后者却常常处在无知无觉的混沌状态中。灵魂比较清晰、比较强大、比较雅致了,好处不少、妙处很多。灵魂比较模糊、比较弱小、比较平庸了,不一定有什么坏处,但也难以感受人生的酸甜苦辣。有人也许会说,我为什么要感受人生的酸甜苦辣?我只要甜蜜蜜就够了。这种论调听着无可辩驳,其实却是不堪一击。天天都是甜蜜蜜,估计用不了半年就厌倦了。更何况这不过是一种妄想而已,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
要想真正走进文学名著的殿堂,就必须是找到了自己的灵魂,镂刻出自己的灵魂。换句话说,就必须是用自己的灵魂与文学名著交流和沟通。具体而言,就是要拥有以下“三颗心”。
第一颗心是慈悲之心。这里说的慈悲之心,不是通常理解的尊老爱幼、扶危助困、乐善好施等等,这些当然是值得鼓励和赞许的善意善行,但这些还都是形而下的东西,还没有上升到形而上的层级。这里说的慈悲之心,是对人生的慈悲,是对红尘万象一切存在的悲悯和悲叹。没有这样一颗心,是无法与文学名著中的人物产生心理共鸣和情感共振的。没有这样一颗慈悲之心,我们就无法理解《茶花女》中的 玛格丽特·戈蒂耶,无法感受《悲惨世界》中的冉阿让,无法认同《复活》中的聂赫留朵夫。
第二颗心是灵动之心。这里说的灵动之心,不是智商有多高,不是心眼有多活等等,这些能够证明一个人有智慧,但不能说明一个人有灵性。这里说的灵动之心,是对人生精神境界的希冀和向往,是对人生精神世界的感悟和痴迷。没有这样一颗心,是难以在文学名著中找到那种“更上一层楼”和“独钓寒江雪”的绝妙感触的。没有这样一颗心,我们就难以品味狄更斯《大卫·科珀菲尔》的隽永气息,难以领略杰克·伦敦《雪虎》的独特视角,难以融入《老人与海》的孤寂镜像。
第三颗心是求知之心。这里说的求知之心,不是出于功利目的的凿壁偷光,不是怀着成功念想的悬梁刺股,这些体现的是一个人在物质世界里的艰辛前行,但不是一个人在精神世界中的砥砺攀登。这里说的求知之心,是对生活真相的执着探求,是对眼界胸襟的无限拓展。没有这样一颗心,我们就不会对乔万尼奥里《斯巴达克斯》的罗马时代产生浓厚的兴趣,就不会在屠格涅夫《前夜》《父与子》中走入沙皇的帝国,就不会通过西奥多·德莱赛《嘉莉妹妹》《珍尼姑娘》去发现二十世纪初的美国社会。
“三颗心”等等,不过是个形象的比喻。归结到一点,还是灵魂的品质和品位。重复一下,灵魂就是一个人的精神存在。
此时屏息静气、反求诸己,感觉一下自己的精神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