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竟会如此巧妙,每个行走在此间的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物事。
与我而言,便是文字。
二十年前,家乡还保留着“百日抓阄”的习俗。新生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100天,父母便在火炕上或四角桌上摆上一圈各式各样的琐碎日用品,字典、钢笔、计算器、尺子、螺丝刀、温度计等应有尽有。
当时家里穷,能摆得上台面的都被父母翻了出来,然后父亲把肥硕如母猪的我放在圆圈中心。
据父母亲回忆,我抓的第一件物品便是人民币,二老心里一喜:这小子有出息,能赚大钱!我将钱攥在左手手心,右手抓到的第二件物品竟是钢笔,二老顿时眉头大皱:
这该是一条多么艰苦的征途。
没错,在他们所处的年代里,有人因文字而闻名,却少有人因文字一夜暴富。
但也因这奇妙的抓阄结果,小学时我便能读到父母攒钱买下的四大名著,从拼音简读版读到文言文版。
在那个年纪,同龄的小伙伴们早已把《还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粉红女郎》回顾得滚瓜烂熟,而我躺在卧室的床上,枕着某个不知名的大部头,将《西游记》的封面书皮搓成金箍棒模样,在空中挥舞着打狗棒法。
在我那用文字搭建起的想象世界里,《西游记》里的宏大世界观远比电视上播的要立体形象的多。每一场战斗一定要天翻地覆,每一声狂啸一定会响彻云霄,每一处仙境一定是轻幽缥缈,每一处妖怪一定在上面有人。
这些用文字堆砌的天马行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据着我的脑海。
如果说文字在低龄年段给我的改变是学会独处、构建想象,那么在初、高中的年纪,文字则让我在无聊的试卷外,见识到更为广阔而有趣的异世界。
《Harry Potter》令我着魔,原来西方的魔法可以这么写,一个人的宏大世界观竟能建立地如此清晰和逼真;《卫斯理》让我差点信了倪匡的邪;金庸的十四部读下来,我一直相信奶奶家的那只老母鸡是被我的拳风所伤……
于是我写了自己的玄幻小说,满满几页纸,洒洒三千字。在高中毕业时,那些纸被我拿到山上做了烤红薯的火引子,火烧得特别旺,红薯却格外难吃。
等到真正提起笔写出命题作文以外的文字时,我已经研一了。那时刚好碰到让人耳目一新的简书,最直观的改变就是心态。
是的,我对文字的心态变了。
凭着本科时对电影和文字的积累,《一句话影评》系列获得了一些喜欢。现在看起来少得可怜的点赞,却在当时撩拨起我的心房。
我盼望每一个音节都能讨编辑的欢心,每一句话都能摘下读者的面具,每一篇文章都能让我在宿舍吹一年。
错得离谱。
不是说我左手攥着钱,右手抓了笔,我的一生便要活在文字的功利性里。我不希望沿着这条路一直跑到终点时,那里斜立着一座名叫“文字”的墓碑,上书:
你要的不是我,而是一种虚荣。(《天后》)
看着简书各路大神崛起,能写会道,便只怨自己未在文字上多下功夫,回去埋头苦练一番便是。我曾在文字中构建无数想象,与它共渡无数次迷离彷徨,谁说我不能在这里获得再一次的重生呢。
对吧,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