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南方,天气渐渐转凉。深夜觉着有点冷,我忙换了盖在身上单薄的毛巾被,盖上了厚重的被子。忽然间不由想起了远在北方千里之外的母亲来。
在我的记忆当中,母亲是一个要强的人。父亲在公家单位上班,离家比较远,只有星期天才会回来,自然家里所有的事都要靠母亲一个人来操持。
母亲不识字,也许是因了这个缘故,对我们兄妹几个的学习抓的很紧,要求很严格,也很严厉。记得小时候,我和哥哥老是喜欢逃学,母亲因了要到生产队里上工,没时间监督我们,就让祖父看着我们,祖父岁数大了,追不上我们,我们一出村子,就钻进半人高的麦田里躲起来,祖父喊我们,我们不出声,又寻不见我们,就只好回家了。我们就乐的像没王的蜜蜂,在麦田里疯玩。等到晚上回到家里,母亲看到我们,不由分说就顺手操起笤帚像头发疯的狮子向我们扑过来,我们吓得四处躲藏,但不管我们跑到那里,母亲就追到那里,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好藏到祖父身后,祖父想拦住我们的母亲,母亲就责怪祖父没看好我们,因了我们真的逃学,祖父也不好再说什么。等待我们的,就是母亲的笤帚疙瘩雨点般的落在我们身上,母亲下手很重,每次打得我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为此我没少恨过母亲,只要能逃学,我们就拼命的逃,以此来报复母亲对我们的暴打。
结果就是我们逃一次学,就要被母亲暴打一次,即使这样,哥哥还是在读完小学之后,死活都不去上学了,母亲再打都无计可施了,只好放弃了。看着哥哥不争气的样子,母亲流下了失望的泪水。我很少见母亲流过眼泪,也许我没有哥哥那么勇敢,不怕挨打,但母亲的眼泪让我不敢向她说我也不想上学,虽然我仍就憎恨母亲对我的暴打,让我直到现在一见到有人打架,就怕的双腿发软。因了这个缘故,我对我的孩子的学习采取了顺其自然的态度。但正因了对母亲的怕,我才没有放弃读书,也才有了今天写作的能力,体会到了母亲的良苦用心。而哥哥因了没有读书,文化水平低,只能干一些苦力的工作,今天说起来,倒有些后悔没听母亲的话了。
等到我上了高中,家里建了一砖到顶的红砖瓦房,这在九十年代的西北农村,算是很不错的了 ,在我们的小村里,没有几家,自然对于要强的母亲来说,自然觉着脸上很光彩了。
记的上高中时,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里,看到一向身板硬朗的祖父,躺在炕上,我过去叫他,他的嘴巴只是一张一合,发不出声来,口水不时从祖父的嘴角流出来。祖父的手背上插了输液的针管,父亲也回来了,在炕边的脚地上,来回的走动着,显然祖父突然病倒的事情谁也料想不到。
我看见母亲跪爬在祖父枕边,一边给不能动弹的祖父嘴里喂饭,一边不时疼出一只手来用毛巾替祖父搽着嘴角嘴角流出来的口水。而旁边的父亲显的手足无错,不知道如何帮母亲。
母亲一边给祖父喂饭,一边埋怨着父亲回家少,父亲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辩驳,任凭母亲数落着,家里的农活都是母亲和祖父里外忙着的,父亲回家又少,现在祖父病倒了,听母亲说祖父患的是脑溢血,很难治好,生活也不能自理。这就意味着家里的农活没办法做了,父亲也得请假回家做事,但父亲的工资又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看见一向要强很少流眼泪的母亲,此刻满脸泪水,心痛的样子,我对母亲说我请假回家照看祖父,一听我这样说,刚才还伤心欲绝的母亲回过头坚定的对我说,读好你的书,家里不用你操心,我怕母亲伤心,就不再坚持。
就这样,父亲和我都没能帮到母亲,是因了母亲要强,母亲一边要照看患病的祖父,一边要忙家里和田地里的农活,也许是老天有意作弄我们,祖父的病在母亲地悉心照料下,奇迹般的康复了,母亲的脸上也释然了,有了笑容。
小妹初中毕业,不想读书了,性格又遗传了母亲地要强,一心要去南方打工,为此,父亲,母亲还有我们,谁都不答应,但小妹死活都要去,而且是一个人,见拦不住,母亲给带人的老乡家里跑了好多趟 ,确定了没有问题之后,才准许了小妹出去,在小妹走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忙了半个晚上,给小妹准备好了要带的所有东西,我们一家人默默的坐在一起,南方谁也没去过,更多的是对小妹安全的担忧,生性沉默寡言的父亲坐在一边抽着闷烟,母亲还想留住小妹,对小妹说不想去就不去了,得到小妹坚决的反对后,母亲无奈的叹了口气,不作声了,我看见母亲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怕我们看见,不时背过身使劲的用袖头搽干。第二天送小妹出门上车,在小妹上车时转身对母亲和我们说:妈,我走了时,在那一刻,我看到母亲一边应着,泪水又流出来了,一直看着小妹坐着的车不见影了,才转身回家,一连几天都愁眉不展,直到小妹打了电话回家说在南方一切都好时,听见电话中的小妹开心快乐的样子,母亲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一边笑着,一边搽着眼角的泪水。
我接了父亲的班,由于公司不景气,我下了岗,父亲没到退休年龄 ,不工作,没工资拿,我又刚结了婚,家里的经济来源一下断了,就连小妹出嫁我们都没给多少钱,好强的母亲整天咳声叹气,数落着父亲和我们,我要出去找事做,母亲又担忧我吃不了苦,身体受不了。但又无可奈何,出于对家庭的责任,特别是看到母亲一天天变得苍老,我选择了去南方打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去南方的事母亲没有阻拦,因为我已成年,而且打工过的妹妹给母亲讲过,打工不累,就是时间长,为此母亲才少了担忧。
记的在我去南方打工的前一天晚上,明月当空,我们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父亲一口一口的拼命的抽着他那呛人的老旱烟,毕竟生性胆小的我不比妹妹胆子大,父亲的不安也是很正常的。母亲一边叹气,一边数落着父亲,没给我们攒下家业,还要让我不得不去南方打工,显然她对从未离开过她身边的孩子一下去那么远很是担忧。倒是我的妻子显得异常坚定,说不让我出去闯闯,一辈子呆在农村,永远都不会有出息。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嘱咐我到了南方冷了多加衣服,有病了勤看医生,和领导搞好关系,透过树缝里射下来的月光,我看间母亲的脸上又挂满了泪水…
有一年元旦前后,我的脚上班时被钉子扎了,上不了班,就请假回了老家,老家正直北方最冷的时节,道路上的水坑里结满了冰块,在我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向母亲道别,由于担心母亲的身体,就说好不要她人家送我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当我坐上哥哥的农用车刚关上车门时,看见母亲穿着厚重的棉衣,头上裹着头巾,双手捧着一个包裹向我们小跑过来,我急忙打开车门下车迎了上去,母亲不顾冻得通红的双手,打开包裹,里面是用塑料袋紧裹着的热腾腾的煮鸡蛋,我在倾刻间流了感动的泪水,叫了一声:妈。母亲一边把鸡蛋往我的包里塞,一边笑我,都多大了,还哭鼻子,说完忙催促我上车,在我关上车门,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我透过车窗玻璃,看见母亲站在冷风里,不时搽着眼里的泪水,我的眼睛湿润了…
作者简介:刘右峰,陕西周至人。2005年来深圳打工。广东青工作协会员。《作家地图》 ,《义工之路》首席撰稿人。深圳龙岗坪地文学创作协会群会长。龙岗区
宣传部‘书香工业园’,文明美德传播联合会‘阅读筑梦’特邀分享嘉宾。义工文学《红马甲》杂志编委。作品曾获广东省市区级大奖,有多篇文字在各大报刊杂志及网络发表。现供职于深圳裕同包装科技股份公司。暂居深圳某工业区。
编者注:部分图片转自网络,感谢原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