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妈妈的理解 2018-05-27

回家看望父母,住了两周,是我18岁离家后住的最长的一次。

本来打算最多住10天,印象中一般过不了一周我就会逃离。果不其然,前三天,妈妈每天骂骂咧咧,每一句话不是在抱怨就是在咒骂,当她终于忍不住冲我嚷嚷时,我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告诉她,不要拿我出气!然后我愤而出门。

妈妈82岁了,出生后因被算命硬克父而被送走,后妈把她当摇钱树,11岁就在工厂打工。解放后她被保送浙大成了工农兵大学生,在那儿遇见我爸结了婚。她的身世使得她很少有家庭观念,印象中我们小时候她很少在家,都是爸爸在照顾我们。她和爸爸关系后来极差,慢慢跟家里人的感情连接越来越少。但她对外人却无比热情信任,退休以后折腾不已,参加过各种集资,买各种保健品,最近在买什么字画,还在做股票。这么一来,骗子把家里百万家产抽光了。这么多年来,我们子女用情用理用强跟我妈斗争,最后都挡不住她那颗狂野的心。

最近爸爸确诊阿尔兹海默了,我们哥仨决定这次好好谈谈他俩的养老生活。结果,他俩不能一起谈,我妈只顾自己,她不肯陪着去养老院,不要请人。我爸更是不愿承认自己有病,不能接受去养老院,也不愿家里有外人。更麻烦的是,我妈依然在与各种骗子联络,我爸万元的退休金月月光。

我回杭州前想的都挺好,要怎么怎么劝,回到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回来特意住在家里,几天下来,发现我妈依然我行我素,除了做饭和出门带着我爸,别的依然不管我爸。家里一个房间堆满了各种保健品,爸爸身上和房间一股臭味。爸爸糊涂了,我要收拾他不乐意,因为改变了他熟悉的环境。我只好尽可能做到卫生安全。

妈妈一直在抱怨,说她怎么怎么忙和累,我回来发现,她每天在接人家做股票和推销保健品的电话,烦了她就怨声载道,嘴里骂声喋喋,冲着我和爸爸嚷嚷。今早就是这样冲我发火。

我在外面游逛平复后回到家里,爸妈主动跟我打招呼,爸爸本来很沉默,忽然过来絮絮叨叨,妈妈也忽然端茶倒水的,我的气也就消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带他们看病,帮他们打扫卫生,陪他们散步。妈妈就像变了个人,不再脾气暴躁,每天还挺开心的,而且,不再抵制,愿意听我话了。有一天,妈妈说,唉!你要是在杭州就好了,我们每天这样多好啊!

那一刻,我看到了妈妈柔软和孤单的心。我忽然想起前几天说起给她过生日,她幽幽地说,上个月她回老家时我三姨说起她的生日,说那是编的日子,父母说她命硬连生日都给改了。想起每次责备妈妈时,她总是说,你们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小时候很苦你们知道吗?!每次她这么说,我们都不理解,说你呢,你说过去干什么!妈妈这次回老家又问起生日的事,这个“过去”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结。

想起这些,我忽然看到了妈妈,看到一个才一两岁的小女孩,什么过错也没有,却被当成是家里的危害而被父母无情抛弃。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的悲凉!我理解了,她一辈子都在努力证明她没有错,所以她接受不了别人的指责,也明白了为什么一说教她就提过去怎么苦,她心里的委屈一辈子都没道完过。我明白了为什么她那么看重钱,让我们觉得她心里有钱没有情,因为她小时候全靠自己养活自己,没有过爱的体验。我忽然也明白了为什么她都82了,还在想着成就什么,因为她憋着一股子劲儿要证明自己值得!我明白了两年前我学完九型跟她说:妈妈对不起,我以前错怪了你。电话的那端妈妈会泣不成声... 可是,我那时还没彻底看见妈妈的痛和委屈。今天我看到了,我好心痛!!!

我延了机票,因为北京家里老人孩子也是一堆事,老公一个人撑了两周已是极限,我只好回来了。回来后我每天打个电话问候爸妈。我知道了我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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