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今天,农历辛丑年腊月十八,大寒,二十四节气中的最后一个节气,是父亲74周岁生日。
父亲是四七年生人,适逢乱世,他的童年是在吃不饱穿不暖的乱世度过的。好在少年时解放了,上了几年学,也算是有文化的。也正因为读过书,青年时的父亲也曾经有过吃公家饭的机会。县供销社要在我们村招一个合同工,父亲读过书,更是一个好社员,所以被政府选中。然而,那时候我家里人多劳力少,如果父亲去上班,工资是养不了家的。反复权衡,父亲放弃了这个机会。后来是父亲另外一个朋友因是独子,家里没有负担,去吃了公家饭,脱离了繁重的生产劳动,后来当了我们县供销社下属的生产资料公司经理。
父亲个子并不高,但小时候我一直感觉父亲高大威猛。他不仅地里、场上农活样样娴熟,犁地、磨地、播种、扬场、驾辕、喂牲口,都不在话下,是村里出了名的好把式,而且他还学会了木工、瓦工的手艺。经常给村里人解木料、打家具、盖房子、垒院墙。也从不收钱,管顿饭也就是了。后来农村政策松动,村里成立了副业队,父亲也成为其中的一员,农闲时就到附近村里打墙、盖房子,赚些活道钱儿。在副业队最大的好处是吃的比较好,父亲曾经带我和他一道去他们做工的地方玩过几天,很解了些馋,这个我有发言权。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生活不易,我们虽然小,也早已懂事。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我们公社街道刚兴起赶大集,连续三天。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去赶集,卖布头的、卖菜的、炒凉粉的、卖老鼠药的,一应俱全,着实长了见识。我们一同看上了卖烧饼夹肉的,甚是想吃。于是就相约回家要钱,然后再去集市上买。我知道家里没钱,不敢找父亲去要,可又不死心,就去找父亲。当时父亲正在村里一户人家解木材。我找到他,却又不敢给他讲,就围着他转来转去。父亲问我有啥事,我说没事。大约转了有半个小时的功夫,父亲还是看出了些门道,就问我想要什么。我坑坑吃吃了半天,说想吃集市上的肉夹馍。父亲说,就知道你有事。父亲从兜里摸出来一毛钱,递到我手里。我飞也似的冲向集市。
时间进入到八十年代后期,家里的状况仍然没有大的改观,吃饱饭了,但仍然没有钱,我和弟弟又先后到外地读书,用钱的地方更多了。父亲除了种地,还种了菜,卖菜补贴家用,供我们弟兄二人上学。那时候我们每个月需要一百元生活费,就这也难到了父亲。但再难他都按时把钱汇给我们。记得有一次,父亲放心不下年龄更小的弟弟一人在外,带着给他的生活费去看他。路上钱被小偷偷走了,他到了学校才发现。父亲很着急,和弟弟在学校餐厅吃了饭,第二天就要回去。弟弟心疼父亲,给父亲买了两个烧饼,让他路上吃,父亲死活不要,让弟弟留着吃。
随着农村政策越来越好,我和弟弟也都先后参加了工作,家里的条件逐渐改善,日子一天一天好了起来。父亲依然种地、干小工程,一刻也不停歇。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晚上还会独自喝上几杯酒,有时还会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小聚。我知道,父亲释然了。
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他知道生活的不易,对钱的理解和他人不同。别人像他这个年纪,早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可他仍然不在家休息,农闲时仍然和朋友们一起去干些小工程。起初我们劝他别干了,他总是说,不敢闲得慌。并且说,我就喜欢钱!
我们也理解了父亲。他不善与人聊天,不打牌,不打麻将,不让他干活,他干什么呢?一直不停地劳动,是他的全部。
昨天晚上我们四世同堂,为父亲庆祝生日。父亲喝得高兴,对我兄弟俩说了句话,听说你俩拿的证是最难考的证,我高兴。
我想,父亲为我们活着,我们就应该为父亲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