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春晓望天

那是一个春日的黄昏,母亲唤我去观云,我瞧瞧母亲,笑了,哪里有云可观?又有什么好观?想着母亲只是哄我陪她出去转转,没说什么,随她去了。

摄于春日,家中

我是爱观云的,最美的云在飞机上。当飞机驶入平流层,那才真叫“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云朵不在天上,都在脚下,厚厚的,一团团的,软绵绵的,多想跳出机舱,踩上一踩,或是也学仙人,驾上一朵,随它将我送往何方,再不然,采下一朵尝尝也是好的,看看是不如我想象般甘甜软糯。

山间的云想来也是美的,我虽未曾登过山,可诗上有述:“青山霁后云犹在,画出东南四五峰”是云的奇特变幻;“悲商叩林,白云依山”是云对山的依恋;“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是山与云的缱绻。

古人喜云,云是可以随时变换的意象。由夕阳反耀,便生出暮云未了的感慨,由春光挥泻,便获得万物生发的朝情。今人也爱云,登山瞰云,傍海瞻云,见朝霞于晨起,观晚霞于黄昏,云与风的追逐,云与光的热舞,雨前之云的汹涌磅礴,都是大自然间稍纵即逝的壮阔。

摄于夏日,午后

幼时爱云,总幻想着着一身芳花,飞入流云之间,直上九天,窥窥那王母娘娘的端庄富贵,尝尝园间蟠桃的甘甜滋润;少时爱云,流云般追逐着时光,期盼着自由,渴盼着成长。今时爱云,以照片留住每朵流云的前行,也留住流浪在外的闲然心境。

那日与母亲找了视野辽阔的地界,边是闲聊着天,边是望着原来时密时舒的闲云,猛然惊叹,那云,真美啊!大朵大朵的绽放在天际,与春光合奏,唱着悠扬高远的旋律,与春风共舞,在耸立的楼宇上追逐,那云像是看到了我们,时而闲逸而优雅,时而跳跃而激荡,日光渐渐淡去,太阳坠向天际末端,羞涩的红着脸,那云与日仿若深闺的姐妹一同见了倜傥的郎君,羞羞的,涩涩的。

母亲问我:“这云美吗?”“美呀,真是从未发现这云竟然这么美丽。”“可它日日就飘在你的头顶啊!”

摄于秋日,上班路上

醍醐灌顶般,我终于明了了母亲带我看云的寓意,我总是渴望于遥远处发觉生活的美好,于山野深处感受恬然的心境,然而对这日日飘在头顶的云朵,却从不肯多瞧,在忙碌的生活中,渐渐失了生活的初心,追逐着,找寻着,一个个计划,一个个目标,即便都实现了,依然患得患失,畏首畏尾,一点点忘却了生命本来的意义,因而错过了太多美景,将每一个当下作为夺取未来的筹码,总在幻想田园般的未来,却从不知一切美好全在心间。

匆匆赶路的人,目标是到达目的地,自然不看流云,她满心想要抵达少有人能到达的远方,途中无论有多少美景,她们都会劝自己说,别停下,远方一定会有更美的。而到了远方,才怅然发现,那景致与原本并无二致,所谓美好,全在心境。就像最近很流行的那一句:“我奋斗了十八年,并不是要与你一起喝咖啡,生活姿态优雅与否,不取决于你所坐的位置,所持的器皿,所付的茶资。它取决于你品茗的态度。”

自那日起,不再匆匆,而是慢慢前行,不时仰望天际那一抹抹变换的布景,不时停留观想那一季季的禅意,春日与风缠绵的云朵,夏日路口绵延至远方的树林,秋风扫下的黄金遍地,冬雪覆盖的皑皑晨曦。当我慢慢的走过一个四季,当我看尽了春花秋雨,终于渐渐明了,人之行迹与草木无异,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花期,追是追不上的,得等才行。

摄于冬日,湖边

我依然渴慕着远方的流云,但我已不再是那赶路的人。


无戒21天日更挑战营Day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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