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纷飞的日子里,我想起了棉花糖。
杨柳依依,雨雪霏霏。前一天缠绵如丝的雨被日头蒸发无影无踪,空中漂浮的柳絮无根游荡,微微风声就把它们带去很远。心下觉得可爱,想要去抓,猛地挥出地手显然是吓坏了这群细绒绒地小可怜,轻飘飘跳跃从眼前飞过,搭乘扭曲的风轨走得不留痕迹。
都说柳絮无根游荡,宛若思绪杂乱,轻盈地近乎没有重量,却包含离愁别绪。
我却觉得,它像极了绵软、洁白、蓬松地棉花糖,看着无章无法,却被冥冥中的方向牢牢牵住,看似无香无味儿,品嚼中一股甜劲缠绵的叫人晕眩。
儿时对甜味儿的迷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地。定要讲给人听,大约一句“岂可一日无糖乎?”方是真实写照。
白糖久吃不腻,因为它能做出的花样太多,冲碗糖水,熬成糖浆,洒在糯米团上,拌一份番茄西瓜……还可以做成造型各异的小零嘴儿。
其中最实惠的,就是棉花糖了。
一小掇儿糖粉,倒进铁皮大圆口机器中心,师傅按下按钮,嗡嗡作响,弄一个长长的竹签来回绕,一圈又一圈,原本纤细的小竹棍儿上就穿了薄薄一层蚕丝纱衣,纱衣又变涤纶棉衣,最后直接成了花卷羽绒被,泡乎乎、鼓囊囊地一大坨……
这场景对小孩子来说不啻是魔术了,搅糖的老师傅也是电视里的魔法师,平凡无奇的面孔也充满了神秘感,似乎手指间藏着难以觉察的法术,能无中生有,能撒豆成兵。
那时节,最叫人兴奋得趣儿的,就是从老师傅手里接过棉花糖的瞬间,围了一圈的小朋友滴溜溜的眼珠瞪圆瞪圆,眼里的欣羡熠熠发光。
当然,我时常也是其中一员,眼巴巴看着别的小朋友高高举起糖棍,用手揪下一坨,就像撕开的棉花被子,棉花坨子形状怪异扭曲,隐约还能看到晶莹剔透的小糖粒。我们会用手先使劲扭一扭,再捏一捏,团出自己喜欢的形状再塞进嘴里,总觉得味道更香甜,滋味也更值得回味。
呵,这难道是形状不同,味道也会各异吗?
数十年后,街头巷尾五颜六色,心型、花瓣状、动物形状的棉花糖告诉了我答案。
第一次在重庆街头,远远看到粉黄绒绒的团儿跟着卷发长腿妹子飘向远方,我误以为是毛绒玩具,心想现在的玩具商越来越狡猾,玩具都不走精细风格了,开始抽象画风了。
后来,当我遇到迎面而来一对儿交头接耳的情侣,手上各拿着巨型爱心形状的棉花糖,我才意识到原来狡猾的是棉花糖师傅,别出“心”裁诱惑拥有童心的成人们。
我想买一根,尝尝那滋味,在摊子前默默看中年师傅修长手指如同蝴蝶在花丛翻飞,团出一圈圈颜色,有黄、有白、有粉、有绿……挣扎了许久还是走了。
我禁甜食了,从大学时代起。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彩色诱人的棉花糖应该是带着苦味儿吧……
甜过了,就会泛苦,苦了兴许我就能尝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