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父母都在终其一生等待着孩子的赡养,而孩子却在等待着父母的道歉。”
梁梁在她34岁生日那天开车去了一趟郊区的福利院,在那里和孩子们度过了一个周末。临走前,大孩子小孩子都围过来送别她这个新朋友,梁梁环顾四周,看到一个女孩子眼睛红红的,不知怎的,那一瞬间她也酸了鼻子。
“你怎么啦?”梁梁蹲下去问她。
“你还会回来跟我玩吗?我很喜欢你。”
“你想跟我回家吗?”脱口而出之后,梁梁就被自己吓到了,她没想过自己想要一个孩子。
“院长,我可以领养小羽毛吗?”
“小羽毛,我可以领养你吗?”
一切手续齐全之后,梁梁拎着小羽毛的小箱子上车了。
“你跟我姓好不好?喜欢梁羽这个名字吗?”
“喜欢!”
“那你为什么叫小羽毛呢?”
“院长阿姨说,我被捡到的时候头发上都沾满了鸡毛,然后就叫我小羽毛了。”
“我家里有一只鹦鹉,它的羽毛五彩斑斓的很漂亮,你也很漂亮。”
“它会说话吗?”
“你以后可以慢慢教它呀。”
“我要叫你妈妈,是吗?”
梁羽今年14岁,在福利院生活了八年。她对自己的父母亲人都是有记忆的,因此很难被人领养,大部分来领养的人都希望孩子没有之前的记忆,只认自己做父母,然后为自己养老送终。梁羽是渴望被爱的,可是没有人愿意。
梁梁见到小羽毛红红的眼睛的一刹那,心脏狠狠地震颤了一下,全部回忆涌上心头,那一刻她是想嚎啕大哭的。很久之前梁梁看过一句话,“当你在福利院看到一个孩子的眼睛有想哭的情绪,那就是在告诉你,就是他了,给他你的爱吧。”所以,没打算领养一个孩子的梁梁在那一刻突然决定要好好爱小羽毛。
梁梁34岁,事业有成,不乏追求者,但至今未婚。每一个男朋友跟梁梁聊到婚嫁生子的时候,梁梁都会告诉他们“我不结婚,我也不想生小孩”,最终的结局都是分道扬镳。有人觉得梁梁这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这是耍流氓,这是浪费两个人的大好年华;也有人支持梁梁的想法,但表示家里人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不能传宗接代。
梁梁对这些统统表示“与我何干”。你爱跟谁结婚,爱跟谁生小孩,谁爱给你生几个小孩,你家能不能传宗接代,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对你的家庭负责,你凭什么,你值得我这么做吗。牺牲一个女人最后的青春年华和少女情怀,来为你的家庭开枝散叶,来为你的生活起居充当保姆,最后自己变得人老珠黄,还免不了被你嫌弃。不值得。
梁梁的前半生被压抑的太重了,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父母说的就是对的就要照做,不照做就是叛逆就是不孝。接受儒家思想的熏陶的梁梁,最怕背上不孝女的罪名,于是父母不让去的聚会就不去,父母看不顺眼的朋友就绝交,父母期待她去的学校她就努力去考,父母希望她从事的职业她就去闯。
后来她发现,那些聚会是父亲年轻时想去却没有人邀请去的,那些朋友是母亲年轻时讨厌的人的模板,那些学校是父亲怎么努力也考不上的梦想,那些职业是母亲结婚生子后想去做却无能为力的。
“我活着不过就是为了替代你们完成未完成的心愿,不过就是为了实现你们实现不了的梦想,不过就是为了报复你们仇恨的那些人和事,那我自己呢,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想做什么?你们统统不以为意!”争吵之后,梁梁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从朝九晚五混吃等死的单位辞职,跟从前绝交的朋友说了抱歉,然后离开了这个城市。
梁梁发誓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子,绝不会给自己一个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牵线木偶的机会。这个世界那么大,说来美妙,其实也很糟糕透顶,孩子那么纯洁,谁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想来到这世上。但无论如何,他们至少不该被迫带来这世上做任何人的傀儡,如果不能准备好给孩子一个自由灿烂的人生,那就不要带他来。
可是有的孩子已经被带来了,而且被抛弃了。他们已经很失落了,已经体会到这世界有多糟糕了,需要有人来好好爱护他们,不存任何私心地爱护他们——任何私心对他们来说都是玷污——“我领养你已经付出了时间和心血,所以我老了你也应该为我养老送终,在我的墓前磕头烧纸泣不成声才是”。
“我要叫你妈妈是吗?”梁羽小心翼翼地问她。
“叫我梁太,或者姐姐,梁姨,都行,看你喜欢。”
“你领养我,不要我叫你妈妈?我们院里的小孩子被领养的时候,院长阿姨都要他们叫爸爸妈妈的,这样大人们才会很开心。”
“梁羽,你有自己的妈妈,而且你也记得她,对吗?”
“嗯……可是,我妈妈不要我了。”梁羽低下头去抹眼泪。
“不要哭,你要记得,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好好活下去,她不是不要你,只不过她是有了自己的选择,虽然这个选择不是正确的,但你的妈妈只能有一个,你所要做的就是不要忘记她,不要记恨她,不要成为她那样的母亲。”
“梁羽,你14岁了,我希望你能懂得这些,你不是为了等到一个所谓的妈妈而活着,你应该为了自己喜欢的一切而活着,这样才有意思。”
“我不要你叫我妈妈,你可以和我做朋友,我以后老了会自己生活,或者自己去养老院,我不需要你为我养老送终,你只需要把你自己的人生活的精彩,这就是我今天领养你的目的,我希望我能帮你把人生活的精彩而不是我为你规划未来。”
“梁太!你真好。”
“一会想吃点什么?”
“蛋糕!今天是你生日,也是我们的纪念日,我们去吃蛋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