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
刚才我们一同吃完夜宵,浑身荤腥气地从路边摊的遮雨棚里出来。我对你说,想和你吃一世的路边摊。
虽然我未曾抬头看,却已经大概能猜到你脸上不快的神色。
其实,这并非是怀疑你的能力与气魄,怀疑你扭转不了现在清汤寡水的日子。相反,我为我们的未来幻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但都融汇在这句话里,不信你听我解释。
“我想和你吃一世路边摊”。
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是我们可能穷得只能够吃路边摊了。可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不挑食,放在嘴边上的东西都能咽得下去。
我猜你一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彼时,请你务必不要对我隐瞒。否则无论是炒面、面线糊、关东煮、山东煎饼还是驴肉火烧,我都吃不香。生活慈悲,它断不会让人走到山穷水尽的境地。两个人合力把一个人的苦吃完,甜头也会来得快点。
正如我说的,我不挑食,可我们也不能无所事事吧。反正我那么贪吃,实在不行,我们就支个摊也无妨啊。我虽然不太会做,但吃相这么好,应该能够帮你吸引许多顾客吧。
你不用害怕兵败会稽、自尊扫地,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愿做你的第一个食客。
“我想和你吃一世路边摊”。
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们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顿路边摊换换口味。
我年轻的时候幻想过很多次这样的生活,随意出门就能吃到一顿不将就的晚餐。再说了,我的少女时代虽不能说锦衣玉食却也备受宠爱,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吃糠咽菜地体验生活。
可是生活就像跳房子,跳歪了一格就到不了终点。被饿死的穷人不多,被腻死的富人不少。再满汉全席的人生也需要消食,不能全被欲望塞满。
鲍参刺肚有与之相匹配的格局与气度,但也不能逢人便拿捏着鲍参刺肚的架子。“不要低头,皇冠会掉”,这纯粹是耸人听闻。你我生来不是王侯将相,不低头难道等着他日颈椎劳损吗?
“我想和你吃一世路边摊”。
还有一种,是我们像今天这样,只是路过一家路边摊便随意地走进去。
真幸福啊,过了那么多年,我们居然还能一起出门,一起路过种种世俗的风景。趁我们年华尚好,牙未掉光,多在味蕾里留下些纪念。
坐在简陋的遮雨棚下,老板给我们炒了一盘田螺,我能当着你的面“滋溜滋溜”地吃完,不必拿手遮遮掩掩。你让老板再来一碗,我佯装拒绝,说再吃就要胖了,你却说无论我什么样子你都喜欢。
我的姿态,无论好的坏的,都能在你面前不加掩饰。你记得我的红烧豆腐里面要少放辣,烤茄子不能太软,福鼎肉片里不能加香菜,我们的每个习惯都像在笔记本里写得一样,写在彼此的心上。
我们吃得恰到好处的饱,走得恰到好处的快,一如往常,一切都恰到好处。
我想和你吃一世路边摊。从两小无猜,吃到风烛残年。纵使换了千般口味,依然是你在身旁。
首发于初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