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茶盘前,手拿讲究的古色古香的茶壶倒茶的沈夫人也许在想:有钱真好!与她有关的一切:优美环境中的独幢别墅、栽种着各种名贵花卉的花园、豪宅里的装潢设计与摆放的家具等,都显示出一种极高的品位,而这品位是以她银行里取之不尽的金钱为基础的。说她虚荣也许是冤枉,可她确实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万贯家财发自内心深处的满足感。
“我很高兴你喜欢这幅画。”她对坐在对面的爱好美术的年轻小伙儿说。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坐姿以保持平衡。“我丈夫上星期为我买下了这幅画,因为我一直想得到这位艺术大师的作品。”
“很精致。”年轻人评论道,“你非常幸运。”
沈夫人微微笑着,细长娇美的眉毛优雅地扬了扬,双手像被蜡封住似的一动不动,似乎专门为展示漂亮的戒指而存在,她不像普通人经常表现出的那样烦躁不安,既不摆弄头发,也不摆弄衣裳,更不摆弄怀里的小狗或茶杯,她懂得从容悠闲的价值。“幸运?”她反问道,“我不相信运气,我只相信爱情。”
年轻人心里嘀咕:如果不是因为幸运,你会坐拥千万家产才怪呢。可他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勉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于是沈夫人继续说道:“起码我的情况就是这样。”
“这么说你是因为爱情而拥有今天的财富了?”年轻人问道,一丝掩不住的嫉妒溢于言表。
“你可以这么说吧。15年前,我是个笨姑娘。”她顿了顿,等着他反驳,可他却在忙着心算她的年龄,心中暗想她当时的年龄也一定小不了,一定晚上在学校呆到很晚。沈夫人见他没吭声,就接着说,“你能理解吧,我当时天真烂漫,总想着玩啊什么的事情,而我相信正是这种被视为糟糕的品质构成了一种自然健康的魅力,我现在也搞不懂,为什么当时会有两个年轻人同时爱上了我。”
听她说话的年轻人虽然还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却在琢磨着怎么把话题引向有趣的方向,他咬紧牙关,就是不说沈夫人所期待的恭维话,脾气太坏的他,就是给他机会也不肯逢迎。
于是沈夫人便自说自话:“一个是学美术的学生,一无所有,虽然既浪漫又可爱,却不懂得积攒一分钱,对做生意没有概念,也没有机会得到亲戚的一分钱的经济资助,可是他爱我,我想我也爱他;另一个是成功的富家子弟,对于经商具有敏锐的感知力,可以预见,他未来的事业一定会兴旺发达。他体型健壮,看起来也算漂亮,我觉得他跟那个学美术的年轻人一样对我一往情深。”
坐在扶手椅上的年轻人开口说了句“摇摆的爱情”,才避免了说话时打哈欠。
“的确如此,一面是贫寒之家的浪漫爱情,到处都是脏脏的茶具和不卫生的客人,然而却有真爱;一面是富丽堂皇的府邸、舒适的生活,讲究的朋友,旅行、锦衣华服和人们所希冀的一切。”沈夫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沉痛,“一年来,我苦思冥想,纠结痛苦,却难分伯仲。如果不出现其他可能的话,那么很显然,我必须选择其中的一个,然而不论选择哪一个,都会不可避免地留下遗憾,最后……”沈夫人环顾了一下自己这个可爱的、曾给知名家居杂志提供过大量照片的家,“我终于下了决心。”
一个银发绅士的出现,打断了这个一边倒的对话。他相貌英俊,衣着合体,简直就像时尚杂志上男性模特的老年版,与这个家的背景如此和谐。他轻拍了一下沈夫人的肩,沈夫人把年轻人介绍给丈夫。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谈话既自然又令人愉快,谈话过程中,沈先生提到他今天碰到的可怜的老朋友老王,还借了点钱给他。
“你真好,亲爱的。”沈夫人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一会儿,沈先生出去了。
“可怜的老王,”沈夫人叹了口气,“我想你已经猜到了,他就是我没有选择的那个人,我丈夫从来没让他难堪过。”
“那好哇。”漫不经心的年轻人简简单单地回应道,因为他想不出更合适的答话,他觉得自己该告辞了。
“我不明白我丈夫怎么会有时间关照所有的人,他那么忙,他画的肖像画……”
“画像?”年轻人张口结舌地问道,坐在椅子里的身体也突然挺直了。
“对呀,画像。”沈夫人解释道,“哦,我没把话说清楚吗?我当年嫁的自然是那个学美术的学生。现在,我觉得喝茶的时间到了,一起用茶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却似乎一时语塞,无法表达内心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