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喵小姐

我的猫,我的喵。

一、初见

坐落在学校中央的图书馆,六层楼高的建筑,正门处两层楼高的台阶一直延伸到下面的红旗广场,古灰色大理石板的装潢,像一个未打开的魔盒无不透露着西北建筑的庄严与肃穆,十余米高的穹顶下赫然立着“昆仑堂”的字样,向来往的人昭示着它的姓名。

作为一个标准的理科生,我没有太广泛的爱好(除了学习外),所以我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在“盒子”里进进出出,因为那里不只有学校里最安静、最舒适的学习氛围,还有书架上你不必去看也能让你心安的书。

学校随着季节即将步入十月,西部的夏天较东部来得晚些,尤其是北部的兰州。它的夏季不灼热,即使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躲在自习室内不用风扇不需空调,你也能静下心来学习(当然不需要你做到心静自然凉的境界)。

这天,坐在自习室的我翻开《量子力学》,熟悉书上的公式,理解哈密顿量、波粒二象性......像昨日一样用书本的知识,填充自己今天的生命。傍晚时刻走出图书馆,是我多年来的习惯,也是我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今年七月份学校引进了大批的马鞭草,这种原产于欧洲,多年生直立草本植物,高可达120厘米,聚伞状花序的植物,进了九月份还开着紫色的花蕊,阵风吹过,摇曳多姿,让人好不惬意。

西北由于海拔高,地广人稀,工业落后,大部分都还保留着原有的地貌,同样污染也少得很。图书馆前的广场开阔的很,即使在远处也没有高大的建筑,毫不客气的把你暴露在蓝天白云下,阳光散射下的天是蓝的,不掺一点杂质,颗颗白云犹如高人肆意洒下的泼墨,你无法预言下一秒它该去哪?又是什么样子?

蓝天白云夺走了我大部分的目光,但伏在台阶下小黄猫吸引了我剩余的目光。叫它小黄猫也许不太准确,它毛发黄但称不上小,也可能是我见过的最胖的猫。我也伏在台上,不同的是我是站着,它是趴着,我能开口言语,它却只能“喵!喵!喵!”。

胖小猫有着自己的名字:“昆仑堂”堂口之主——堂主,黄白相间的毛发,从头披到尾,一直延伸到四肢的末端,白色才成为了主色调,就连脚掌也覆满白毛。从未见它刷过牙的牙齿却洁白似雪,嘴边的几根白胡须是它感知世界的器官,却也衬托了它几分智者的神韵。它不像来往的学生一样眼神中匆匆忙忙,仿佛看淡了一切慵懒、平静的目光,确实有几分超脱的神韵。

堂主四肢舒展,慵懒地趴在台阶上,眼睛斜眯,不时低头擦蹭侍弄着光亮的毛发,做派十足。我伏在高出的台阶上认真地观察它,它却像一个骄傲的公主从不给它的“仰慕者”丝毫回应。正值晚饭时间,堂主的面前早已摆满了“贡品”,有图书馆小卖铺一元一个烤肠,有颗粒状的猫粮,有水,还有时不时路过小姐姐的抚摸,堂主早就适应了一切,无须住进动物园去刻意卖萌,就可享受着它“子民们”(大多是小姐姐)的供奉。

“人不如猫啊!”看着一地的猫粮,我的肚子竟不争气的“咕咕咕”直叫,小心的路过堂主怕惊动了这位“长者”,收拾收拾心情便自顾自地去食堂了,当然从头到尾堂主都没稀地看我一眼。


堂主

二、喵小姐

每天我都会跟堂主邂逅在傍晚的“昆仑堂”前,它吃它的烤肠,我欣赏我的蓝天放飞我的心情。不知是哪个或者哪些姑娘整日都会定时定点给堂主送食,堂主吃的很好,毫无疑问这也是它胖的原因。我给它送饭的姑娘们起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喵小姐,堂主不论是公是母,冲它如此傲娇的性格也称得上“喵小姐”,每日我都能看到伏在台阶上的“喵小姐”,却也期盼遇到送饭的喵小姐。

学校步入十月,雨水渐多。西北的雨季短,却来得急,匆匆半个小时却好似下完了整年的雨,我躲在自习室里,自然不必担心下雨的问题,雨水打在穹顶玻璃板上发出急促的碰撞声,并没有东部地区淅淅沥沥的绵绸感,却总会引发我的乡愁。学院地处偏僻落后的山沟中,我们好似被发配边疆,告别灯红酒绿的城市,用诗和远方来告慰自己无处安放的青春。

晚上早早走出图书馆,滂沱的大雨还在下,“堂主在哪?”我也第一时间惦念起了那只猫。它随贵为堂主,镇守一方,但也只有“昆仑堂”台阶前的一方,而镇守堂内的阿姨们是不会让小动物跑进图书馆内的,当然这也是她们职责所在。

我左顾右盼,注意到门前一把粉色雨伞,上面有印有卡通画花纹,伞是撑开的背面朝向我,立在台阶上。“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禁好奇,“或者是哪位同学的伞被风刮到了外面?”,“喵!”还未走到伞前,我便听到了堂主的声音。堂主果然蜷缩在伞下,它的竖瞳发亮,正注视着漆黑的夜空,“这猫怕不是傻了?看什么呢?”我心里不禁嘀咕。

伞的主人很细心,在伞下压了块石头。糟糕的天气,凡是猫都不怎么舒服,我非常识趣地撑开自己常备的伞走开,路上雨水很快浸湿了我的鞋,些许雨水打在脸上略感瘙痒,但今晚我和堂主都不需淋雨,我稍稍抬高伞角,注视着漆黑的夜不禁走了神,莫名的心疼“伞的主人又是怎样回的宿舍?”

每天我都会跟堂主邂逅在傍晚的“昆仑堂”前,它吃它的烤肠,我欣赏我的天。我知道有个姑娘整日都会定时定点给堂主送食,我从未见过她,即使我多次修改自己出来放风的时间。我突然想到了历史上一只特别有名气的猫,当然是物理学史——薛定谔的猫。

那是一只被关在盒子里的猫,不幸的是盒子里还有少量的放射性物质。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将会衰变并释放出毒气杀死这只猫,同时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不会衰变而猫将活下来。无疑,在盒子里必将发生这两个结果之一,而只有我们打开盒子的时候才能知道里面的结果(猫是死?是活?),在没打开之前呢?猫是即死又活?即活又死?或者是半死不活?。

堂主肯定不是我的“薛定谔的猫”,那只懒猫从早到晚都趴在台阶上,不管我看没看到它,它都只有那一种状态。我的“薛定谔的猫”是送饭的喵小姐,我在自习室内的时候,她或许在堂主身边又或许不在,我算不出她在或者不在的概率,即使我知道饭点的时候她在的概率更大,但我也从未遇见过她。

每天晚上我都要去打开那个“盒子”,确认喵小姐的状态,虽然我遇见了许多停下来抚摸堂主毛发的姑娘,但我不确定谁才是那个最初的喵小姐。

三、再见

第二年春天,堂主怀孕了,它果然是一只傲娇的“喵小姐”,学校里也出现了更多的喵小姐,除了伙食比之前更丰盛外,喵小姐们还给它搭建了一个窝,纸壳做的,起码起到了遮风挡雨保温的作用。堂主好长时间都不再来“昆仑堂”前了,而我也可以肯定遇不见送饭的喵小姐了,同时我也失去了我的“薛定谔的猫”。

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堂主生产了,生了一堆小堂主,但事情并没有朝着欢喜的方向发展,刚出生的小猫被陌生人抱走了,堂主也变得更具攻击性,之后谁也不能接近它和它的孩子,即使是那些喵小姐们。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刷微信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位大三管理院学姐的动态“昆仑堂门口的小黄猫一共生了五只小猫,第二天时候就被人抱走了四只小猫,猫妈妈肯定很伤心,如果您也是喜欢猫的人,我愿意花钱给您买几只宠物猫,请您将心比心,归还它两个孩子。”看完之后,我能做的也只能替她转发一下。

这位管理院的学姐是我社团的社长,但我很少参与活动,我们也仅仅是加了好友而已。学姐今年大三,同时也意味着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校区,大四去市里的校区,之前我从未在她朋友圈里看到有关堂主的动态,今天是第一次。

偶然一次机会,我在自习室里遇见了学姐。之前我也遇见过她,如果互相看见了,我会打个招呼;看不见,我会默默走过。

“学姐!”我主动上前打招呼。

“学弟好!”学姐甜甜的回应我。学姐长得很漂亮,高鼻梁,双眼皮,比我略矮半头的身高,三千青丝简单束在身后,几束分散开来的黑发也遮挡不住她的俏颜,春季未走夏季刚来的季节,学姐却早早换上了短袖体恤,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我大感窘迫,脸憋的通红,哼哼唧唧不知该说什么。学姐笑盈盈地看着我,问我“有事吗,学弟?”

我见她手捧着一摞书,仓促问道“学姐的课很多吗?”只想化解此时的尴尬。

“还好吧,也不算多。”

“那你怎么抱这么多书?”

“都是准备考研的资料。”

这时我才看到所有书的前缀基本都是考研,学姐还告诉我她现在基本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从早上7点图书馆开门到晚上10点图书馆关门,并提醒我如果考研要尽早准备。

我没有问她关于堂主的问题,因为一开始我就看到了她书里夹的一袋猫粮。

半年后,堂主照旧慵懒地趴在台阶上,眼睛斜眯,不时低头擦蹭侍弄着光亮的毛发,我也照旧出来放风,默契的是它依旧不给我丝毫回应,我还是没能遇见送食的喵小姐。这个学期,堂主的伙食依旧是一元一个的烤肠和颗粒状的猫粮,唯一的变化是猫粮由原来的浅褐色变成了深褐色。两个月前学姐便从这个校区离开了,告别了三年来大山里的生活,也告别了心中的诗和远方,我也告别了我的喵小姐,我的“薛定谔的猫”。

明年也将是我离开的日子,离开这个校区,离开这座大山,随我离开的一定还有另一批的喵小姐们。来的时候我们都希望尽早离开这里,走的时候却都十分怀念这里的生活,正应了围城里的一句话“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离开,或喜欢或不喜欢,堂主都曾是她们的诗和远方。无论苦与乐的追求,都会有那么一个小生命在“昆仑堂”前等候她们来,守护她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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