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总在风雨后
——请相信有彩虹
——风风雨雨都接受
——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
“小人,快上台给阿姨送花。”妈妈拿了两束艳丽的粉红色的花朵递给我和另外个小朋友。我们飞快地迈着小腿,害羞地冲到了舞台,匆匆忙忙地把两束大花塞到了阿姨的怀里。坐着轮椅的阿姨开心地接过花,差点拿不下。趁着间奏结束前,我们赶忙地离开了舞台,消失在黑暗之中。就是这样,我们成功地做了次小托。
这个阿姨,现在叫阿姨感觉特别怪怪的,因为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她一直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生,以至于作为小孩子的我们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是我妈刚到癌友康复协会认识的,也是我妈的好朋友。因为患了骨癌,她不得不切掉双腿。生病以后,她改了一个四个字的好听的名字。但她非常的开朗,协会里总是传来络绎不绝的欢笑声。不仅如此,她唱歌也非常好听,所以经常参加协会组织的文艺汇演。可以说的是协会的大明星呢,以至于那会我还以为隐形的翅膀和阳光总在风雨后这两个作品她是原唱呢。
直到有一天,我妈骑电瓶车来接我放学。那一天,妈妈面无表情地和我讲:“XXXX走了。”我愣住了,没有特别的难过,可能是不知道死的重量吧,只是感觉确实好久没有见到阿姨,又想到上次好像确实被提及过一次情况不容乐观了。我不敢吭声,怕惹得妈妈难过。后来才知道,纵使切掉了双腿,坚强地活着的她还是短短两三年就肺部复发了,她的年纪永远停在那个花信年华。
在我的记忆里像这样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每一个都将心比心,交浅言深,设身处地,打心眼里地互相帮助。但最终妈妈还是送走了每一个,这样的朋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妈妈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定要善良,要做好事。”但实事求是地讲,这每一个推心置腹的朋友哪一个不善良,哪一个不是时常做好事。甚至都是把美好品德集一身,也逃不过命运地折磨。时常我会问自己,真的好人会有好报么?
还记得初中里,我和我的小伙伴还有家长们一同去九华山玩。九华山,四大佛山之一。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好几天只能吃素,还有那又高又陡峭的山路。那时候的我们活力无限,即使气喘吁吁,也不认输,拼命地往上跑,争做第一个到达目标点。还有就是拿着尚未捂热的照相机,看到一个新奇的就来一张。咔嚓咔嚓,留下很多的合影。但我逐渐发现一件怪事,这些合影中很少出现妈妈,整个好几天只是几次碰巧遇见。当别的朋友和妈妈聊天的时候,我不由得有些孤单,也在心里小埋怨下总是小队行动的妈妈。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事情的缘由。这次毕业出行,也带上了妈妈的一个好朋友。她已时日不多,走起路来气喘吁吁,换作别人早已坐上了轮椅。不知是她坚强,还是妈妈善良,妈妈决定带她上山,在佛前寻找生与死的真谛。九华山可不是一个小土丘,那可是相当的高呢。而妈妈和另一个朋友就用最原始的方法,又扶又背,一步又一步地带着她登上佛殿。怎会见到妈妈呢?她们可是隔十分钟就要坐下来歇一歇。怎会见到妈妈呢?她们去的可是关于生与死的观音殿和往生堂,可是在地藏王菩萨的殿上一呆就是一整天。地藏王菩萨是在弥勒未生之前,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纵使是地狱中的母亲和一切罪苦众生,他也几度发愿。可以说是善与孝的化身。
知道缘由的我,似乎感悟到了善可能对待我们亲近的人不需要理由,善是善报的因,但善并不一定能有好的结果,但这不是我们不去善良的理由。为人以善,这是一种态度。在我看来,善是有所考究的。对父母子女行孝或者负责这是职责,对朋友顺手推舟或者帮上一忙这是善意,以自己的标准尺度强行改变别人处境这是控制欲,嘴上温柔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就暗地使坏是伪善,对每个人包括陌生人都尽心尽力这是大善。善这个概念说来朴素,实际上挺复杂。就如我写关于妈妈性格的这篇文章的时候,就有些无从下笔,因为善是一种感觉体现,真让人说个所以然真的很难找到具体的表现。大多数人评价别人的时候都会加上善良的标签,因为这是做人的基础,也是一种泛泛而谈的方式。无论是善有善报,还是吃亏是福,都是传递一种做人的理念。那时候我总觉得对朋友或者身边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够了,何必要对每个陌生人都心怀善意。
到如今,妈妈自己生病了。可以说身边遇到的都是几面之交的陌生人。我似乎发现善意和爱是可以传递的,甚至是那种没有特别理由的传递。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下面我来聊聊几个陌生人的故事。
就如刚住病房,一个病友是急性肝炎,另一个是乙肝,一个什么都没带,另一个拖着一个农村常见的大袋子,大家都互不认识。而妈妈会主动教那个农村的人住院的一些注意事项,给她一些实质性地指导和帮助,也会把很多很多吃的东西分给另外一个阿姨。大家可能并不是同病相怜,但是总是互相鼓励。农村的阿姨还托她爸特地去街上买了红薯,脆饼给我们。另一个阿姨开玩笑地说:“天天就指着你们投喂我了,哈哈哈。”
再如后来住院的遇到的胆管癌患者奶奶。她时常外放抖音,声音很大,还以为她为人不好相处。当我在我给我妈洗紧身医用腹带的时候,我跟妈妈讲:“这个实在有点难洗,洗了半个小时只是淡了点,不过之前一晒就看不见了。”话音未落,我就看到一袋东西从床帘外丢过来。“别自己洗,用一次性的。”奶奶说道。妈妈连忙说:“太谢谢啦。”其实实际送的是一次性内裤,她以为我们在讨论洗内裤的事,但好意我们心领了。
后来妈妈的朋友送来很多的水果,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无力再吃那么多了。她就教我用一个好看的盒子装各种水果,这样就像一个礼盒啦,然后送给旁边的甘蔗阿姨(老公带来特别多甘蔗,分给妈妈了许多),还让我外卖点一些甘蔗再送给阿姨。就连一天就见两三面就要收一百的护工,她也用心对待。我吃了两个车厘子,说我没怎么吃过这个。言外之意就是我不吃你吃吧,这个方便吃。而妈妈就决定把一大盒全送给护工阿姨,再加几个水果。就连最后结账的时候,一大早就准备出院,护工阿姨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这个早上就准备走,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就算四天半吧!”而妈妈也没多说,就转了五百过去。
重症监护室的护工阿姨也是如此。一离开病房,她就打了妈妈电话,一直咕嘟咕嘟地说话,这个是多少钱,那个是多少钱,一共住了一天半,你给我多少钱就好了。这一番宛如完成任务后,问老板要工资的打工人一般。我妈一直撑着手机,努力地听着。我心里想:其实实际上一共呆的时间也就一个晚上几个小时。然后护工阿姨又说那个一百块钱是什么意思呢?妈妈说:“是我感谢你的呢。”这一句话支支吾吾,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术后的妈妈说话都很困难。这个护工阿姨听完大为所动,很是吃惊,连忙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应该做的。实际上,她不知道就连这一百块钱也可不容易。是妈妈刚回到病房,呼吸都困难行动都吃力的时候,就问我要手机。她打开手机,看看了手上水笔印留的电话号码,艰难地输了进去,加了她的微信立马转了一百块过去。换作我被这么催促,我可能不想接听电话,过段时间再处理。而妈妈总是记得是谁对她好的。
就是这样的妈妈,余生有着涛涛阿姨无微不至地照顾。旁人可能难以想象其认真的程度。按摩,倒水,买各种各样吃的(那时候妈妈挂一种水要吐,涛涛阿姨就到处买各种各样的吃的去尝试,希望有一个吃下去不会吐),弄大小便,调整床单被子,精神鼓励,一直陪在一个近似监牢的病房里很多日子。后来在我帮妈妈按摩的时候,妈妈透露道:“还是儿子按摩舒心,涛涛一直弄得让我太不好意思啦!”涛涛阿姨把照顾当做自己心头大事,当做使命去完成。就连我都看得心存愧疚,我觉得我做不到如此。因为在余生的日子里,大家都活在恐惧中,大家都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怎么做才能让事情不那么糟。遇到大困难有些人会选择逃避,我虽然没有,但我也做不到如此专心致志地为妈妈服务。就连妈妈走后,家里被吊丧的人弄的乱七八糟,最后家里的整理也是由她来完工,忙到最后一个才走。可能就是因为妈妈的一句话:“钥匙给你,家里长时间不住,你帮我家里打扫打扫。”她就尽心尽责地完成这个承诺。当她把钥匙交还给我的那一刻,并说:“善始善终啦,钥匙还给你了。”我切身感受到了生命中要是有一个这种朋友真的太好了,全世界真的少有人晚年能有这样一号人物来陪她度过。或许妈妈陪那个阿姨上山帮那个阿姨处理后事的善意传递到这了吧。可能这就是善有善报吧,这就是善是可以传递的。
——阿姨给我的印象就是个温柔和蔼的人,待人和善,有着可爱的灵魂,之前来宿舍还给我们带过小礼物,真的是世事无常,愿阿姨一路走好。仇哥也加油,朋友们永远支持你.
——一直以为你妈妈会坚强的,真是让人悲从心来。
——福福阿姨去更美好的地方了。
——阿姨真的是个好人,节哀。
——阳台上那张照片拍得太好了,阿姨奔向自由安乐了。
这是一个个只和妈妈见过几面,对于妈妈来讲是陌生人的评价,还有很多很多,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收到如此多的安慰。但我想这就是善良的力量吧。什么是善良?善良就是给人的一种感觉,善良就是你忍不住对她好,善良就是你纵使只见过她几面,她也给你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就一个个画面刻在你我的脑子里。所以啊,不为别的,为人以善,向她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