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racy
今年五一节,我的堂妹昭容出嫁了。这天小妹起了个大早,在桥头一家美容院化了新娘妆,将一头长发盘了起来,精心挑选了一套大红婚礼服,配上高跟鞋,让人眼前一亮。新郎身穿粉红衬衫一脸地笑意盈盈,他们拿出新娘新郎的胸花,彼此给对方别上,默契地相视一笑。上午九点多钟,亲朋好友相继过来看新娘子,送红包,祝福新婚愉快百年好合。大人们三五成群闲话家常,孩子们在一旁嬉戏玩闹,家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只听得一片欢声笑语。
酒宴设在附近的同福酒楼,客人们陆续到场,一个个择位就座。中午十二点,婚礼进入到实质性阶段——喜宴开始,外面鞭炮声响彻云宵,震耳欲聋,场面一下子变得隆重而热烈,无数彩色金纸从手持卷筒里飞喷而出,新郎新娘手牵手徐徐走进来,结婚象征着一个里程碑,预示着他们走进人生的另一个阶段。我爸给她们主持婚礼,向大家致新婚辞,然后带领小磊和昭容一桌接一桌地给客人敬酒。我图着清静省事,占了一个内侧的座位,开始品尝珍馐美味。记忆中的小妹,还停留在旧时的印象,岁月在指缝里偷偷溜走,我也在生活的残酷和琐碎中渐渐忽略了她。今天却看到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嫁为人妻了。
昭容小时候长得无比地乖巧可爱,白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红晕,两只眼睛又大又黑,好像两颗黑葡萄,小嘴红嘟嘟的,让人百看不厌。堂姐小学毕业和同学一起去照相馆拍照,她同学说,这个小女孩长得好漂亮,把她也带去照相吧。后来昭容长得越来越胖,胖起来的样子象她妈。在学校操场打篮球的时候,有个男的经常会说她,长得就象你那胖婆娘了,她就会一边哭一边走回家。
小叔常年体弱多病,婶婶上午要卖肉下午要打牌打麻将,懒得管她,昭容很多事情都必须自己拿主意,自己完成,所以她的独立性很强。读高中时,虽然学校离家也不是很远,但她还是住校。有时周末,急匆匆地跑回来,在菜场买点米豆腐拿回家切碎炒熟,用玻璃罐子带到学校去吃,就当是改善伙食。想想现在这么多的学生需要家长陪读,和昭容比起来,他们要觉得汗颜。昭容生病的时候,也是婶婶给点钱,她一个人躺在诊所里面吊水,有时回来偶尔也会跟我说,氯化钾好恐怖,打得疼死了。昭容高中的班主任是我以前的老师,有次在学校里遇见她,跟我说起昭容,胆子大敢想敢做,高二竞选班干部时,她主动上台发表竞选演讲,被同学们选作团支书。平日里她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以后适合做妇联主任。
昭容读大学时非常地活跃,她经常在学校里挨个挨个宿舍地敲门,不是卖电话卡﹑贺卡,就是卖其他各种生活用品。放暑假的时候到处找单位实习,寒假假期短又要回家过春节,就在当地的超市打零工。那些年她自己挣了一部分的生活费,为家里减轻了负担。
毕业后小姨帮昭容找了份工作,在H市的一家旅行社做导游,充分发挥了她爱管闲事的特点。导游没有常人想像中的悠闲自在,通常要在短短的几天内,为整个团的游客提供全方位的服务,超强度的工作量,往往让人精力难以招架,有时甚至会换来无理的抱怨和刁难。尤其是每年的旅游旺季,一个又一个团地接待游客,马不停蹄,非常地辛苦。象上海世博会期间,昭容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带团去上海,忙得不亦乐乎,整个人也晒得黑乎乎的。
学生时代没什么钱,省吃俭用,生活得很憋屈,昭容工作后赚钱了就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解放,花钱大手大脚的。几年的导游生涯在这方面简直是替她雪上加霜,每到一个地方,她会跟着游客买当地的特产和纪念品,不知不觉就把钱花光了。虽然干这一行收入可观,但是数目和时间都不固定,没有办法统筹计划。为花钱这件事她不知道被小姨和姨夫骂了多少次,但她只是嘴上应得好好的,私底下从不悔改。昭容买衣服只拣名牌,遇到专卖店做活动,就大肆抢购,有时为了能办张会员卡,硬是绞尽脑汁凑齐规定的金额,不知买了多少无用的东西。论起消费档次,她比我高了好几个层次,买化妆品她在网上选国外的品牌丝塔芙﹑颜科等,我只用得起百雀羚﹑相宜本草之类的国产品牌。
2009年冬天小叔生病去世了,昭容急匆匆赶回家,哭成个泪人儿。农村里依然流行土葬,昭容捧着小叔的遗照走在棺材前面,在鞭炮声和到处弥漫的硝烟中悲痛欲绝地把小叔送上山。葬礼结束后,我对她说,你以后要找个能干的男朋友,带回家,让你爸在天之灵可以安息。昭容擦着眼泪,轻轻地点点头。爸爸走了,妈妈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每年冬天婶婶都要做很多烟薰的腊鱼﹑腊肉﹑猪血丸子等等,送去给在H市工作的昭容姐弟三人,他们由衷地感叹:世上只有妈妈好!
在带旅游团的过程中,昭容认识了她现在的老公小磊,那时他也在做导游。昭容虽然能干,但有时做起事情来比较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条理。小磊则注重细节,每到一个新的景点,会先熟悉景点的导游词,细心周到地为游客服务。刚开始接触时,昭容只觉得小磊人挺好,两人成为朋友,在忙碌的工作中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生活需要磨合,相处久了,两个人能够合拍,就慢慢地走到一起,确定恋爱关系。旅游这一行,对人的体力和脑力都是非常大的挑战,很多导游工作几年觉得辛苦,会趁自己年轻转换行业。小磊也在适当的时候跳槽到一家证券公司,开始朝九晚五的工作。
去年清明节,昭容第一次把小磊带回家,那天婶婶遇到我,神神叨叨地在我耳边说了句“昭容带了个男朋友回来”。初见小磊觉得他干净纯粹,比较成熟稳重,是个很实在的人,我妹妹还是可以放心了。他们去山上给小叔扫墓后,中午在我家吃饭,小磊坐在我旁边,对我说,你看起来很面熟。我笑着说:“那是因为我和昭容长得像啊,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面,我们两个长得是最像的。”我和昭容五官很相似,但也有些小区别,昭容是标准的柳叶眉,而我的眉毛比较杂要不时地修剪,才能保持月牙弯弯的形状。我两颗门牙很大,是兔牙,她则是小虎牙。我比她苗条些。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昭容说:我觉得你好看些,我说:我觉得你好看些,然后我们大笑起来。昭容说,我们两个在这里相互吹捧。
几个月前,昭容和小磊特地请假回来,在我们当地领了结婚照。那天中午,他们设香案祭拜了小叔,郑重地告诉小叔他们两人正式结婚了。小磊说,爸爸喜欢喝酒,我陪爸爸喝点酒。但他不胜酒力,才喝一杯白酒就醉了,睡了整整一下午。昭容在QQ空间上晒出了他们的红本本——领了结婚证,小伙伴们等你来哦!还把个性签名改成了“感恩生活,给了我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昭容和小磊在H市一个小区里面买了房子,三室两厅,大约140平方米。小磊老家在山东,父母是做木材生意,他们出了房子的首付,其余的由昭容和小磊两人按揭。小叔去世四年后,婶婶改嫁了,昭容的继父为人和善经济宽裕,装修房子的时候给了他们五万块钱。此外这次办结婚喜宴的钱也由他一力承担,所有的人情和红包都由昭容收下。
酒席过后,开始祭祖。按照民间的观念,自己的祖先和天、地、神、佛一样是应该顶礼膜拜的。因为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时时刻刻的在关心和注视着后代的子孙们,尘世的人们要通过祭祀来祈求和报答他们的庇护和保佑。家里的长辈把家谱、祖先牌位供于家中上厅,安放供桌,摆好供品鸡鱼肉三牲和水果。我爸主祭,点烛、烧三炷香、烧纸钱,新人虔诚地叩拜三次后,祈求先祖保佑他们开花结果﹑幸福美满,祈求已过世的爷爷和小叔能够看到他们现在甜甜蜜蜜﹑和和美美的样子。
随后,三个伯伯坐在我家门口轮番训话,跟新人闲话家常。大伯说:对昭容印象最深的,还是幼儿园时跳《泥娃娃》的时候:那年六一儿童节,昭容所在的班级编排了团体舞,她化着妆,扎着两只羊角辫,穿着小红肚兜配上五分黑裤,伴着《泥娃娃》音乐起舞,美丽可爱,楚楚动人。二伯说:要懂得感恩,你妈妈这些年很不容易,继父对你们真的很好,你们要好好孝敬他们。还有小姨对你们的帮助很大,帮你们姐弟三人找了工作,以后要爱岗敬业﹑认真工作。三伯说:要多回家看看,虽然爸爸去了,但这里依然是你们的家,你们的根还在这里,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不能抹去的。昭容和小磊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
接着大家坐在一起拍全家福,我用昭容的苹果5S给大家拍照。奶奶坐在最中间,昭容和小磊这一对新人分别站在奶奶的两侧,婶婶﹑伯伯﹑伯母和兄弟姐妹们都紧挨着站在一起,还带上三岁的小外甥女。我大声地说:一﹑二﹑笑!然后拿着苹果机前后左右,咔嚓咔嚓地给他们拍了很多照片。这些幸福的瞬间,铭记在时光的轨迹里。多年后岁月都已失去,翻看这些照片,也能偶然与过往相遇,哼唱出年少的旋律。
结婚后,小磊时常做家庭小煮男,给工作忙碌的昭容做各种山东菜和湖南菜。昭容有时会感叹:结婚后什么都是双倍的,双倍的烦心,双倍的关心,双倍的开心,双倍的幸福。爱情不是没有争吵,但争吵之后爱情还在。几天前他们上传了标题为“幸福生活”的结婚照,照片中的昭容时而清纯可人,时而娇俏可爱,时而妩媚性感。而小磊的每一张照片都眉清目秀﹑温文尔雅,仿佛在告诉我们,他是一个中国好丈夫。
(2014年6月初稿,2017年5月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