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文化中,天的观念及其复杂,最早的文献记载中,天拟人化而作为膜拜的对象、成为人格神——天帝,殷人之“尊天事鬼”,便是集其大成。到了周代,相对于巫觋文化形态下的人的不自觉的状态,有了所谓“人文的觉醒”亦即雅斯贝尔斯所说的“哲学的突破”,这一突破的标志之一,即是天的意象的重大改变,德性之天与自然之天的观念同时被强化和系统话了,逐步形成一种所谓新的宇宙观。
这一新的宇宙观赋予了天之德性色彩和人化自然的含义,天不仅仅是客观的实体,而且是某种人化意义可亲近的对象。从知天命到如何发挥人能成为了一个重要命题,“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都体现了这一人文主义的天人关系。孟子讲君子“过化存神”、上下与天地同流,讲”反身而诚”,“万物皆备于我,推演尽兴、知性、知天的由人上达于天的天人感性逻辑,皆是在强化天人统一的德性纽带和人与自然之天的顺适性。
关于“天人合一”的理论,《易传》跟《中庸》提供了两条重要的理解思路,《易传》在其自然意涵方面表达得较为突出,而《中庸》则非常集中得阐发了其中德性得含义。《易传》对宇宙做了哲理化得抽象与演绎,明确提出了一套天之自然生成与万物变化得模式,由最高的本根性范畴——太极,衍化天地,然后化生万事万物,从而推演整个世界。
从宇宙根到万事万物,从自然到社会,是一个有序生成的过程,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序列,天地与人事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可以说《易传》的宇宙大化论,对天与人的关系进行了理论上的基本阐述,从中可以推演出,天人能否合一,或者说合一的过程是否顺畅,关键要看人的主观能动性,重点在于人能的发挥。
《中庸》是在《易传》之外,对“天人合一”思想由突破性见解的另一个系统。与《易传》诉诸自然的宇宙论和探究万事万物之生化的理论不同,《中庸》直指“天人合一”的德性之本,“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诚”即本为人的道德品节,讲人心之信实状态,《中庸》通过一“诚”字,打通天与人,在己性和物性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人与天均并归在“诚”的意义之下,为诚的精神所统摄。在至诚之道地下的天与人,在“诚”的意境中完全融合在一起。
《中庸》讲“天人合一”的思想,以德性为纲宰,把空泛而寂寥、神秘莫测的天的世界给意象化和道德化,使之成为境界性的形而上的实体,在以天作为其形而上根据的庸常的生活由此具有了非凡的意义。“慎独”也是《中庸》中理解天人合一思想的一个核心要素,“君子之道费而隐”,以“慎独”的态度,在人类道德生活的各个层面,体认其中隐含的天道意义,体会生命的独特价值。
近代以来,西方思想的传入,尤其是进化论及科学观念的引入,人们对“天人合一”的中天与人的认识被完全的颠覆,天与人开始分离。身处现代的我们要深入走入“天人合一”的思想,把握住这一在古典世界中有着基石般重要意义思想的内涵,我们必须重新审视,我们以天与人相分离的理解之谬误。
如同现代新儒学开山熊十力讲,要将儒家的“天人合一”,视为宇宙人生的根本问题,力主“体用不二”,将其“本体论、宇宙论、人生论融为一片”。儒家”天人合一”的思想,更像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有机体一般的存在,在这样的有机世界中,人与天的互动,让世界充满了诗意的想象,以此来理解这个世界,来安排自己的人生,每种生活都将收获其非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