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嘉应州——太平天国在南方的最后一个传奇》,2006年出版,历经十年,经多次删改,更名为《血日苍茫——太平天国在南方的最后一个传奇》再版。没看过2006版的《梦断嘉应州》,不过我想十年,对于文字工作者来说,算是静得下心来的沉淀。特别是现代社会平台多元化,个人名利诱惑多多。沉得下心来,学而思,思则改,都是值得尊敬的。
先不说书的内容,单单就书的改题而言,《血日苍茫》就比《梦断嘉应州》,多了一些留白、悲壮之美:梦断,即物坠,梦美,戛然而落,遗憾、阴沉;血日,东升亦可,西落也亦可,红光漫天,苍苍茫茫向远处推去,没有边际。凄凉壮阔,曾经斗志拳拳,如今化只见青烟一缕魂归西天,曾经惊天动地,如今只听民谣几句断续传诵.....
再来说民间文学,致力于民间文学研究的学者,都有一些很明显的标志,比如皮肤比较暗沉,比如装扮比较简洁,讲起故事来滔滔不绝,神奇有趣。这些都源于他们工作的特殊,远离城市,走进乡村,走入民间。而且哪里越少“人气”的喧闹,哪里就越可能保存着原汁原味的民间传承。所以民间文学研究,本质上是一种文化救助和传承工作。再加上民间文化,多半都是普通劳动者在劳作和阶级斗争中口头创作的作品,或表达高兴,或表达悲愤,即便是神话、传说、歌谣等,都无一例外有着粗糙、口语化以及时代劣根性等不足。因此,我们看口述后摘录成集的民间作品,总有着故事精彩,但喜欢不起来的感觉,想要因民间文学“红”起来实非易事。故把理想致力于民俗学研究并能持之以恒不放弃,本身就是一件很难得的甘于默默奉献的工作。
胡适曾说,我们做研究,范围太狭窄了,眼光和心力常注射在焦点上。对于焦点以外的研究,要么畏难,要么觉得成效不大。就是放在今天,这句话想来也是对的,一时间播放某个朝代的电视剧,要是火了一把,过一阵同朝代的剧集就会纷纷而来。
谢友祥的《血日苍茫》却敢独辟蹊径,跨越我们在教科书里所能看到的太平天国正史,以一段我们并不熟识的歌谣“天兄杀天父,到头一场空”为线索,揭开那一段尘封已久的历史记忆。
“像许多同类故事那样,国师乔扮成游方郎中,离京南行”、“正当洪德踌躇不决,此时一封密信自天而降”......在书中你可以感受到许多类似评书说故事的桥段,也可以读到类似“没水打沙埋,沉尸落海,还晓归来!”、“田鸡夜夜叫连连,想讨老婆没银钱。朝朝开门山头望,竹子抽笋又一年”的俗语谚语,还可以看到类似“橄榄打花花揽花,阿哥榄上妹榄下。阿妹有心等哥榄,等哥一榄就回家”、“撑船阿哥没老婆,雨淋日晒走江河。遇到顺水还过得,遇到上滩背驼驼”的民歌风情,还可以了解到民歌衬语的由来以及客家方言风俗的有趣。
读着读着,脑袋里浮现了沈从文的《边城》,山美、人美、人情美。在《血日苍茫》里,除去战争的残酷,也能让你感受到客家风情的独特美感。只是比起《边城》,《血日苍茫》少了一些文字唯美至纯的意境。
再看人物塑造,我们读小说,最不喜一塑造人物就是毫无破绽的完美的“白莲花”、“英雄”。而在谢友祥的笔下,每个人物都活着人性满满,比如洪德对养父养母的又爱又恨,恨他们的刻薄寡恩,爱他们抚养恩情。又比如养父游手好闲,性烈,自残,养母基于婚姻的精神不幸,生活的压力重负以及不能生育的身体不幸,虽冷血无情但值得同情。《血日苍茫》中每一个人物,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都有着常人应有的喜怒哀乐,会像常人一样犯错误,并且缺点多多,甚至愚昧、冲动。但就因为这样,即使小说中充满着作者虚构的想象,也不失为一部可读的写实小说。
以人民之笔画天国苍茫,以思辨之心看历史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