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瞎子爷爷回到家,不敢和吴美英奶奶说我们今天见到金秀奶奶的事。
我看到瞎子爷爷蹲在墙跟下不住的抽烟,那时还小,一点也体会不到瞎子爷爷的心情。
上小学了,娘用各式各样的花布给我砌成一个小书包,当我走在国锋和彩玲当中感到很自豪,因为只有我的书包是新的,因为她们上面都有哥哥姐姐,用的都是哥哥姐姐的旧书包,唯独我是家中老大,娘给我做的崭新的书包。
一年级的学生和五年级学生在一个大教室。老师只管五年级学生,对我们一年级学生也不怎么管。那时我也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每天上课时在哪儿傻坐着,一个字都不会写。
到了二年级,来了一个文文弱弱的代课老师,是刘庄乡苏家庄的,叫苏秀竹,学校没有地方住,老师被安排住到我家。
爹当时就是西湖社的村支书,这样做怕个女孩子住学校不安全。
放学回来,她和我一起回到家,我怯怯的拿来煮熟的花生给她吃。
只记得她的眼睛大大的,眼捷毛长长的。我打心眼喜欢这个老师,她为了讨好爹,那时如果不好好教,就不让她在我们村代课的。
她从一加一开始教我,我像个跟屁虫一样每天跟在她身后,成绩也一天天好起来。
三年级的后半年不知什么原因她被调走了,后来一直没有见过她,直到多少年有一次在燕川小买部她叫我名字时我才认出她,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生活的艰辛已经使她的眼睛不再清澈。这是后话。
上四年级时,爹在学校东边承包了大片的地,这那里是地,是瞎子爷爷先前移民后的旧底盘,那年天气干旱,水库的水没有涨上来。
叔叔婶娘奶奶,二舅三舅还有小姨一起开恳了那些沼泽地,平整后种上了烤烟,烤烟房就建在学校的南边。
学校没有围墙,我那时一下课就跑过去,帮娘她们把摘下的叶子一片片系在竹杆上。
上课的铃声响了,我才扔下那片大烟叶子跑进教室,不一会刘老师就进来给我们讲课了。
这个刘老师叫锤锤,可历害了,我们都怕他,到四年级有了复杂的应用题,我就不会做了,那时我的记忆力特别好,只要是书上的应用题我都能背过,算式也记得牢牢的。只要一换说法我就不会了。
有次上课锤锤老师让我做一道应用题,他一遍一遍的读我就是理解不了, 他气急了把讲课桌底下支的一根木棍提起来,生气的当着全班同学问我“这是什么木头?”
我看看,小声说“黑木头”,同学们哗然,他气急败坏的把木桩插在刚刚拔下的地方,并大声的告诉全班的中学“朽木不可雕”。气的脸和脖子通红。
我那天哭了,再也不肯进学校,我就帮娘系烟,我系得又快又好,把烟叶子系好一排排放整齐。
这时锤锤老师急了,坐在我面前和我说好话,你猜想把个支书的女儿当全班同学批评着,即使是好意,对那时已经有自尊心的我肯定是种打击了。
我低头干自己的活就是不理他。他于是向正在烟房装烟的爹走去,那天晚上爹就就和我说了一句话,“明天上学去”,我怕爹,爹不爱说话,脾气也很好,从不和我们发脾气,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和妹妹从心底里怕爹。第二天我乖乖的背上书包上课去了。
晚上我和国锋等同学那时特别爱看电视,全村只有四队有个21寸的大彩电。 每当听到大人从我从我家门前走过的脚步声,我心里痒痒的,一刻都写不下作业,锤锤老师经常在我家门前扯着嗓子和西邻居的格拉叔说话,“我看电视走喽”。
他那里是看电视,分明是去捉我们。他前脚走后,我们班同学彩玲,建设,书昌,老七早尾随他从大村跑上来了。
我和国锋也做好了准备,当来到四队已经坐满了人,我们老老的站在大人后面,锁定锤锤的视线,锤锤坐前面,我们大多在后面站着的大人身后,他一扭头我们赶紧藏起来,有时趁他不注意, 我看到杨贤子老娘就偷偷跑过去,老娘用大衣把我揣起来,看着看着我就在姥娘的怀里睡着了,姥娘用体温暖着我我做着甜甜的梦。即使天气再冷,我也觉暖暖的。
爹的烤烟房在第二天出炉了,我在校院远远听到小姨和三舅的欢呼声。
玉良叔生来就懒,第一炉是由三舅烧的火,村中人说三舅脑子少,但三舅勤快,他烤的烟在交烟检定时都是三级以上,而玉良叔烤的没上过三级,都被五级贱买了,为此没有少挨吴美英奶奶的骂。
爹的烟一炉炉烤着,我的学也继续着,四年级的下半期,我更加难管,记得锤锤老师让背长度等书后的一个大表,在第二天提问时全班同学除翠英外都说背不过,最后有同学说是我组织的,从哪后锤锤对我进行了严加管教, 他会在晚上家访,轻轻的敲门那时我家是铁门子,声音在冬日的晚上听起来很清粹,我惊觉的从背窝爬出来,把书摆在枕头上,装做写作业的样子,我隐约听到锤锤老师和姥娘的对话声,
“你是谁啊?”姥娘在门内问。
“我是锤锤奥”,锤锤老师捏着嗓子说,
可我早听到了,赶紧把作业本摊开在被窝的枕头上面,装作写作业的样子。
锤锤进门看到我正爬在枕头写作业,除告诉我这样做对眼没有好处外,什么也没说。
锤锤和爹寒喧着,听他说老婆是个疯子,二儿子中煤气死了,儿媳妇改嫁了,他还有而个儿子两个女儿。
我突然原谅了他的一切,感觉到他的不易。
想那天他让我在课间给他烧水喝,当水开了,我站在门口喊“刘老师滚了”,我是在喊水开了,学生们都跑了出来,像撒了欢的野马一样,这时锤锤站在了门口,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进了教室。想着那一幕再看看眼前这个沧桑的五十多岁的老人,脸突然有种发烧的感觉。
转眼到了五年级,那年的水涨了上来,爹的烤烟被淹了,只有烟的顶尖的叶子在水中飘荡着。爹的烟炉从此再也未开起来,事后爹说种了一季,赚了一季,除工费外全又投进,等于不赔不赚。
爹那是个相当的乐观,其他人也没有说别的,其实对于水的涨停爹是有心里准备的。
那年为了生我大弟,我娘和爹躲了出去,我和妹妹待在空荡荡的家中,我感觉到又一场风波将回席卷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