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这样,骑着山地车绕着蓝色的江边,偶尔停下,看看北岸。
这里是南岸。
现在是十一点,风大。阳光轻。
他停下山地车,望着对岸。一艘包裹着生锈红铁的船缓缓移动在江心,划出一条黄绿的水带。周围的水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啊啊,差点挂到树枝上了。”耳畔听到风筝被风拍打的声音,脚步声,少女的声音。
啪。
风筝倏地撞到地面。风筝骨架落地有清脆的声音。
“快帮我翻过去。”
小孩子的脚步声。风筝又起飞了。然后又落下来了。
声音消失了,他缓缓转过头。自己看着对岸看了多久,他不知道。天空澄明,只有一丝云絮。丑丑的风筝飞得很高。
远处,一个少女,一个小孩子。大约是她弟吧。
少女穿着浅灰开衫,里面是白色衣服,九分裤,短靴。
他骑上山地车。自己的左侧是翠绿的树木,在阳光下,风中,静静地摇。它们不说话。亦没什么可说。他背离着他们的方向。
他漫无目的地骑着,视线里,浅蓝与翠绿交替。
没有思想。只是被动的接受。接受眼前偶尔闪过的车辆,记不清颜色。接受一排延伸的古朴的路灯,无声无息。
所以他调转了方向。慢慢地骑着,他只是遵循自己的直觉。
他依稀看到少女白色衣服上的绿叶。大概是鸦片的叶子。
鸦片的叶子很漂亮。七瓣卵形细长的叶子展开,有着清新的绿色。
他仍然慢慢骑着。宿命这个词语,一闪而过。他的脑海忽略了这停留不到百分之一秒的词语。
他的视线没有焦点,他们的身影渐渐清晰。他们在靠近江的地方,少女的头发凌乱,小男孩在笑。 她的手快速地收着线,他看不到线。他们的方向是江。
风筝掉落到江了。
她衣服上的图案,是可以消耗人生命的叶子。鸦片的叶子。
他们的距离已经可以让他辨认她的五官。
她是个清秀的女孩。应该是中学生。
他继续骑着。
已经变得有点热了。
沿着江边放风筝,这是没有试过的。
江边没什么人,今天正好风大。她和表弟一起去江边,拿着印有奥特曼的风筝。她想就在这附近放风筝就好了。她轻快地走着,风很凉爽。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瞳白分明。很清秀的男生。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视线没有焦点,骑着山地车。她转个方向。
风筝低空飞行着。好久未放风筝了。风筝不听话地在空中乱撞几圈。
“啊啊,差点挂到树枝上了。”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她听到她和表弟的脚步声。风筝仍然低空飞行着,总有要掉落的危险。
啪。风筝果然掉了。
她试着用线把反过来的风筝翻过去,但失败了。
“快帮我翻过去。”她不客气地命令表弟。表弟近几年变得不再顽劣,乖乖听话地把风筝翻过来了。
他们继续跑着,等待一场大风托起风筝。
风筝掉落了很多回。但她不在意,她只想把风筝放得高高的。
表弟有些跟不上,她气喘吁吁继续往前跑着。沿着江,可以走多远?但,只要沿着江,就可以回到家。一场大风毫无征兆地降临,她感到手上的细线扯着要飞。有种醇厚的质感。她已经不用跑了,她走着,一边放更多的线。风筝离她已经很远了。她也走了很远。
线没了,她停下来。看着风筝一点点掉落,落到江中。
她走近江边,收线。表弟大声快乐地说:“不要被螃蟹给夹断啊。”
她看到他正慢慢地骑过来。她继续收着线。
她感觉到他经过。 她继续收着线。
她收完了。望过去,他已经骑到视线快看不到的地方了。
她放下头发,风吹散着她头发的茶籽香。已经有点热了。
她背着身走,他与他的山地车消失了。倒映着天的浅蓝色江水,仍然缓缓地流动。
她的旁边,是翠绿的树。冬天,没有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