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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魔都第七年,家明和小丽终于可以搬出群租房,为这个俩人还到新居附近的冒菜店小小地庆祝了一下。
虽然只不过是从群租房搬到了整租房而已。
买是买不起的,不是因为房价涨得太快,而是没涨价之前,他们也买不起。
一毕业,大学的宿舍就不让住了,好在俩人都找到了一份工作,家明两千五,小丽一千八,就这还要扣这口那,整租房一个月要两三千,总不能喝西北风。
最后找一套三居室朝北的小房间,阴暗潮湿而且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另外两个房间住的都是单身男人,小丽上个厕所洗个澡都要胆战心惊。
好在价格便宜,只有八百块一个月,俩人省吃俭用,哪怕就省下几百块,也要存起来。家明去开的户,是为俩人的将来共同存的钱。
彼时俩人还带着一股青涩的学生气,对未来的小日子充满了旖旎五彩的幻想,觉得工资肯定会涨,面包和爱情都会有的。
七年之后,工资确实涨了,家明八千,小丽六千。扣掉税、四金,俩人净剩九千多,共同账户里也存了二十几万。
可是哪怕一室一厅的价格,也从一百多万涨到了三、四百万。俩人发现,这些年朝九晚五,陪客户喝酒,拍领导马屁,电影都舍不得去看,而是等着半年之后从网上下载个枪版过过瘾。即使是这样,距离自己的房子还是越来越远了。
终于在小丽发现洗澡的时候被一个租客偷窥后,俩人开始正式地讨论了一下关于房子、结婚以及孩子的问题。
小丽是很坚定地要嫁给家明的,初恋就是他,坚持了七年的恋爱,即使爱情已经像退色了的旧衣,家明已经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哪怕租房子呢,租房子也可以结婚啊,还可以生孩子。小丽这样对家明说。
家明却有点迟疑,真的要在出租房里度过余生吗?自己的工资就算再翻个一倍,一辈子也许都赚不来一个首付款,还要结婚生孩子?想到孩子读书、上补习班,家明觉得头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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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明单位里一个男同事,也是外地人,和他们一样的一穷二白,不过是长得好、学历高。最近据说找了一个上海本地女,上海本地也分城市和农村户口的,农村户口就有宅基地,有私房。女方家里因为私房拆迁,分得了四、五套房子,一套老人住着,一套就做了婚房。其他房子出租,每个月租金都比家明的工资要高好几倍。
同样都是农村人,怎么就命这么不一样呢?家明这样跟小丽感叹。
女方唯一的要求就是孩子要跟女方姓,这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可以住在冬暖夏凉的大房子里,不在被房东赶来赶去、也不用再看中介临时加价的嘴脸。
他半开玩笑地对小丽说:“要不咱俩分头找个本地人,然后婚外偷情怎么样?”
小丽佯怒,从被子里踢了他几脚,心里却有点伤心。
看起来是要抓紧把结婚提上日程了,否则这个家伙还不定动什么歪心思,小丽想。
第一件事就是搬到整租房,房租足足要三千多一个月,家明很是不舍,架不住小丽的坚持,他很是不爽了一段时间。
因为这种不爽,家明暗地里存了小心思,偷偷跟同事取了经,问问他一个外地人是怎么接触到上海本地人的。
问了才知道,上海本地城市的女孩子,眼界要高得多,他们是攀不上的,找就找农村的女孩子,自己家里有私房,学历不高,长得一般,如果又是独女,是要找个上门女婿的,这个女婿哪怕再穷,只要肯跟家里断了经济往来,又能让孩子随女方姓,那就可以不花一分钱,省掉十几年的努力。
同事很大方地把自己当时找到女方的app介绍给了家明,他感激不已。下载了没多久,家明的粉丝数量就直线上升,颜值就是道理啊,家明暗自得意。
经过精挑细选,家明在自己的粉丝里锁定了一个,见了面,没多久就滚了床单。擒贼先擒王,泡妞先上床。家明知道这个道理,睡过了再想跑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个本地女长相一般,妆容厚重也掩饰不了粗糙的皮肤,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出手大方,开房、吃饭,全都是她买单。一次经过一家4S店,本地女从玻璃窗看进去就看中一辆,没几分钟就去付了定金下了订单,家明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手笔,艳羡之色难以掩饰。
本地女瞥了他一眼说,如果结婚后,再买车就直接写你的名字。
家明的心跳加速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小丽,直接谈分手?与其说旧情难忘,不忍提及,不如说家明舍不得共同账户里的二十几万,如果是他的过错在先,岂不是大部分都要给小丽吗?即使他今后衣食无忧,还是万分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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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家明给同在上海打工的同乡大猛打了一个电话,一见面,家明就开门见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猛。
他让大猛去追求小丽,让小丽直接提出分手,事成之后,给大猛一万块好处费。
大猛低着头,闷闷地说:“我就值一万块?”家明盯着他不放,说:“别以作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跟我走的近,都在打什么主意,你得了人又拿了钱,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猛抬头死盯着他,狠狠地看了两眼说:“等我回去考虑一下再回复你。”
没过几天,大猛的电话过来,他同意。
家明欣喜若狂,开始不断制造自己“加班”、“出差”的机会,方便大猛得手。
终于一次在他去“外地出差”中途,大猛电话打过来,说今晚一定会把小丽拿下。家明在酒店里一直守到接近午夜,口干舌燥、心急如焚。
十二点多,大猛电话打过来,说家明你快回来,出事了。
家明心一突突,出什么事了?小丽难道守身如玉,受辱自尽了吗?他可不想在自己新的人生还未开启之前,惹上什么人命官司啊。
家明心急火燎地赶回出租房,看到大猛低着头坐在一旁,小丽在床上不停地嘤嘤哭泣。
他的心刚刚放下来一点,大猛抬头说:“兄弟,小丽怀孕了,我虽然好色,可也不是畜生啊,我把事情都告诉她了。”
家明心一紧,怎么在这个关头,偏偏怀孕了呢?他说小丽我们不是一直采取措施的嘛?
小丽幽怨地抬起泪濛濛的大眼睛,说我偷偷停了药,以为我怀孕了咱们就可以结婚了。
“结婚?拿什么结婚?你想把孩子养在出租房里?”家明突然有点急躁了,既然小丽都知道了实情,他也不怕撕破脸皮,索性多了一些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我们分手吧。我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出租房里。”他恨恨地说。
“你也太不是人了吧。”大猛突然站起来,一米八五的魁梧身材在小屋子里显得很有存在感。
“真要分,你就跟小丽好好谈清楚,别亏待了她,否则,我第一个不答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单位的地址。”他说。
说起单位,家明就有点泄气,毕竟打拼了七年的职场,好不容易混了一个中层,如果被领导和同事知道自己雇人诱奸自己的女朋友,还怎么混得下去?
最后的商议结果,他们存的二十几万,都转账给了小丽,大猛说怎么也要凑个整,没有办法他还向公司财务提前暂支了半年的工资,凑够了三十万。为了避免反悔,他还写了一个赠与的协议,签了字。
他们共同租的整租房,提前付了半年的房租,小丽说你就住着吧,我搬走,我看不了这房间里的一草一木。
的确,这里的墙上贴着他们多年的照片,厨房里的厨具,都是一个月一样地一起从从超市里搬回来的。
家明突然心生怜悯,觉得自己好像是做的有点过分了。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个世界上,人人为己而已,想到未来的新生活,他又觉得开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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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丽搬走那天,大猛特地租了一辆车,来帮她拿行李。
出了门坐上车,小丽拿出手机,手机是新换的,连机器带号码。本来想把家明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就可以,想想以绝后患,还是全都换掉了。
不光是她的,连大猛的手机都是。
大猛接近家明本来就是因为小丽,只不过小丽一直对家明一心无二,所以也就只能默默地远远看着她。那天知道家明的企图之后,他本来想揍那个龟孙子一顿,想到小丽,忍了下来。离开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小丽,把家明的计划说了。
没想到小丽很冷静,说大猛你帮我把,给他个教训。
爱了几年的女人,怎么能不帮,于是按照小丽的计划,制造出他强暴小丽未遂的场景。怀孕当然是假的,不过是给家明最后一个机会,没想到房子比孩子的吸引力大多了。于是他们不再留情,把家明的老底都掏干净了。
“还是便宜了那孙子!”大猛拍了一下方向盘。转头看看小丽微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于是他轻轻抬了抬油门。
小丽假寐着靠在车窗上,大猛不知道,家明那个所谓的本地女,不过是她偶然有一次去剪头发误入了假发廊认识的,劳务费八千块,两个月的开房、吃饭也不过五六千块钱。豪车的定金是可以退的,房子的照片是网上找的。
本来她还想给发廊女添一点行头,没想到这姐妹的存货可是一点都不差,名牌包、手表一样不缺。问她怎么会这么下血本,她冷冷地说,包装一下就能卖个好价,有的也是别人送的。这年头谁也不傻,光赔不赚的买卖不会做的。
的确,谁也不傻,如果家明不上当,小丽还是会假装没有看到过他动摇的这么一个阶段,死心塌地地跟他过下去,如果他在从“外地”赶回来的时候,知道她怀孕了就会放弃掉自己的贪念,她还是会跟他结婚,真的给他生一个孩子。
可惜他都舍弃了,因为一个豪宅香车的美梦,舍弃了七年的患难之情。当他美梦惊醒,发现所谓的本地女的真实身份,以及她故作愧疚地说:网络上啊,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这个时候,他是怎样的震惊和愤怒。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他没在发廊女身上花一分钱,没办法起诉人家诈骗。就算他花了钱,他敢扯破脸为这件事情闹上法庭吗?他的赠与协议明明白白的写着自己的大名,他有胆子来要回吗?就算要,找谁要,沪上人口两三千万,茫茫人海,哪里找寻。
行走江湖数年,我的柔软不过是因为深情,如果你不再对我怜惜,谁不是被坚执锐、六韬三略?
至于大猛,小丽并没有答应他什么,也许可能会在一起,也许不过是个过客,她才二十八岁,美丽依旧、身段窈窕。这美丽曾经是某个人的专属,今后也许就是她的武器。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小丽柔嫩的脸颊上,一滴清泪无声地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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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略中文之美,关注好中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