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37年的运河文化苦旅
●1●
我认识很多执着的人,但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想不到,一条运河,让他执着了37年。
有人说,京杭大运河天生就具备遗产物的特质,任凭远处的商业如何发展,沿着这条河留下的文明却以自己的方式绵延流传。
比如运河民谣,便是运河洒落民间的古老文明。
距离上次我们走进他家徒四壁的家转眼已过六年,这次我没有去打扰他,因为运河,只是再一次想到他。
●2●
赵中田,阳谷县阿城镇赵店村一位土生土长的农民,如果没有记错,他今年应该56岁了,一个将近退休的年纪,1979年至今,他却一直在做着一件事:搜集运河民谣。
生在运河边,听着母亲的运河歌谣长大。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赵中田不甘心就此面朝黄土背朝天,爱好写作的他开始写小说。因为搜集小说素材,他开始了寻访运河民谣的漫漫长路。
最开始,他骑着自行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大运河,走街串巷,后来换了摩托车,风来雨去,37年,他行走三个省,1000多个村落,搜集了几千首民谣。
37年来,赵中田独自一人沿着大运河一路寻访德州、临清、聊城、济宁,甚至到河北和江苏。妻子王晓菊说,他经常早上出门,两三天不回家。当时没有电话,联系不到人,真让人担心。
打花棍,看小树; 小树弯,打黑碗;黑碗青,逮豆虫;豆虫爬,逮扁蚱; 扁蚱飞,逮乌龟;乌龟慢,滚鸡蛋;鸡蛋圆,上木船;
木船大,砍谷栅; 谷栅散,背着谷栅回家转。
黑黑的小黑驴,黑蹄粉肚皮。吃过司里山的草,喝过郎溪河的水。阿城吕场里打三个滚,剥下一张小驴皮。金锅熬、银铲拌,一熬熬了四十九天,熬成阿胶金不换。
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这样欢快、纯朴的民俗文化遗产正离我们渐行渐远……
民俗文化是一个民族的古老记忆,这些珍贵的民族记忆一点消失,就再也不会重现,在搜集的路上,随着能说唱运河民谣的老人陆续离世,赵中田越来越感受到抢救的急迫,也更勤于在搜集的路上奔波。
●3●
搜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这么多年来,这一定是赵中田听过的最多的一句话。曾经低矮的土房,无法保障的生活,错过治疗病逝的母亲,高度近视身体也不好的妻子,成绩优异却因贫辍学的女儿……这样的现实却是让家人不能不问,对他的执着也无法谈理解。
“运河文化既是燕赵文化、齐鲁文化、江淮文化、闽浙文化相互交融,相互渗透所产生的一种新型商业文化,又有传统农业文化的影子。”至今,我仍记得赵中田的这句话,37年的文化苦旅,让他有了这份洗尽铅华的沧桑和积淀。
这些年,除了奔波在搜集整理的路上,赵中田还一直在寻找真正识货的伯乐。
书稿难以出版。几百封求助信,多数没有回音,忙活了三年,出了两本书,也少有人问津。
民俗文化如何流传?在阴雨过后的每一个晴天,或许赵中田还要拿出潮湿的书稿来晾晒。这些让他视若宝贝甚至命根子的运河民谣,何时才能找到他们真正的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