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大护法》之前,对近些年的国产动画并无太多感觉。画面精美到每一帧都可以拿来当壁纸的《大鱼海棠》,电影整体故事进展却异常缓慢,实在考验人的耐心,我努力看了几十分钟后宣告放弃。
前些日子看的《阿唐奇遇》,整个故事很简单,风格也非常明亮轻快。有着传统文化色彩的茶宠与高科技代表的机器人成为好朋友,虽然带有一点自我觉醒与反抗的意味在其中,但更多的篇幅还是在渲染茶宠与机器人之间的友谊。更适合大人带着小朋友一起观看,而非成年人的自我深思。
直到前几天无意间点开这部《大护法》,终于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虽然许多人对于这部电影褒贬不一,它也的确存在着许多非常明显的硬伤。大护法的自说自话显得有些冗长和造作,打斗画面单调又漫长,远景镜头太多,难以有身临其境之感。
但依旧不妨碍我喜欢这部电影,毕竟真正打动我的,是它所传递出的思想。看腻了千篇一律的真善美,这次,终于遇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大护法》是国内第一部分级的动画电影,分级的原因大概在于里面有太多的镜头涉及暴力,而且小孩子大概不能读懂这部电影所想要表达的主旨。他们还能拥有关于童话的幻想,而成人的世界啊,满满都是谎言与欺骗,还带着暴力与压迫。
电影的开头,奕卫国大护法为了寻找离宫出走的太子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小镇。小镇上空有一个会飞的大花生,镇里住着沉默不语的花生人,经常一言不发就给大护法来个偷袭。
花生人之间充满了猜忌、告密与厮杀。身上长出了鬼蘑菇的花生人一路逃亡,想躲避被杀掉的命运,围观的群众则悄悄指路让抓捕者顺利找出他。他们杀起自己的同类人来毫不手软,一枪就能把圆滚滚的头颅给崩掉。一场血腥的杀戮结束了,围观群众却松了口气。因为吉安大神仙说身上长出鬼蘑菇是感染瘟疫的表现,所以他必须死。
小镇的墙上印着吉安大神仙的各种画像,仔细看其中一幅,是吉安抱着一个小花生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在花生人的心里,吉安大神仙说的话相当于圣旨。他们只需要遵从,没有理由反对。
而在吉安心里,这些花生人不过是他饲养的一群牲畜。愚民政策的顺利实行,让他享受着当神仙被膜拜的快感。他任意操控花生人的生死,让他们以自己的同类蚁猴为食。等待秋天到来之时,剖开他们的头颅,取出黑曜石。
在这诡异的小镇里,大护法找到了太子。生性天真、不知疾苦与危难的太子不愿意跟大护法回去。他不稀罕王位,只想在画纸上寻找自己的人生。这样的太子,总让我想起宋徽宗、李后主这一类帝王。他们总是被逼迫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这样的人生实在称不上快乐。
太子没有像大护法那样提防花生人,他甚至和其中一个花生人小姜成为了好朋友。并且把自己的玉佩送给小姜:你们都长得差不多,你把它戴上,这样我就可以一眼认出你了。太子和小姜说起小镇外面的世界,答应有机会就带他去外面看看。
并非所有的花生人都愚昧不堪,隐婆是其中的一个清醒者。只是正如失眠一样,一群人都睡着了,还清楚地醒着的那个人一定是痛苦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被奴役被杀戮的命运,只能叫小姜逃离这里。小姜最后还是死了,为了保护太子被屠夫卯卯一刀致命。看到小姜的头颅坠落,太子泪流满面。
吉安不懂太子为何那么伤心,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个牲畜而已。卯卯则是一脸兴奋,他总是觉得别人看不起他,于是他沉浸在解剖花生人尸体的快感中。他的理想是一刀致命并能顺利掏出别人的心脏,这样就没有人敢看不起他。这个理想很快就实现了,在血腥与痴狂中,卯卯掏出了自己的心脏。最后愚昧而又满足地死去。
只要还活着,不管睡多久都是要醒的。得知真相的花生人愤起反抗,他们摧毁这一切,大声呐喊、奔跑。终于不用粘上假眼睛、假嘴巴,可以开口说话了。他们拥有了从前不敢想象的自由,如果小姜也能活着等到这一天该多好,可惜太子只能带着小姜头颅里那块颜色与众不同的石头离开这里,去看外面的世界。
《大护法》撕掉了以往国产动画温情脉脉的面纱,以暴力美学的方式呈现出许多其他电影避而不谈的因素。吉安统治的小镇,就像是如今某些国家的现状。上位者以极端的手法禁锢着人们的思想与行为,被统治的居民麻木地生活着。他们没有言论自由,以同类为食,连繁衍后代的权利都没有。还要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奉为神仙,无条件信任他,对他感激涕零。这种生存状态,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在这里,人命轻薄如纸。一不小心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人与人之间失掉了最基本的信任,靠猜忌、怀疑、告密来维持自我生存。这样的生活没有一点安全感,却也是人性的一种真实写照。
哪怕最后他们得知真相进行反抗,将半空中被困的大花生给解救了出来。花生人是由蚁猴进化而来的,可是撞破大花生撞破黑漆漆的外壳,露出来的身躯竟有些类似食蚁兽。这真的是他们的母亲?经历谎言与压榨过后的花生人,又该如何继续生活?
而最为恐怖的,是吉安的孙子小鸣。他和自己的爷爷之间似乎没有半点感情,看不到半点关于孩童的天真,只有极端的野心。接近花生人,不是因为同情他们,而是要更深入了解才能更好地利用。设计接近太子,也只是因为他想要成为太子身边的谋士。如果连属于孩子身上最后一点天真都剥夺掉了,这个国家啊,还真是阴暗到了极致。
或许这一切并没完,欺骗与恐惧还在继续,只是我们都还没有读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