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伞

“妈,还记得我小学一年级下着大雨的那天你给我送伞吗?”母亲一愣继而摇摇头“忘了”。

然而我却永远也忘不了,我一直都记得十五年前母亲那颤抖的肩膀,七岁的我丑陋的面孔。

当时的我小学一年级,贫困的家庭让我异常的早熟,我从来没奢望过有和同学一样的玩具,逢年过节父亲打工回来我也不敢要一毛的零花钱,幼小的我内心卑微又敏感,像那天的暴雨黑暗而沉重。

我没有伞,平时就算下着大雨,抓着书包挡在头上就冲回家了,但是那个闷热的夏天突降的雷暴雨像只疯狗,张扬而又残暴,乌云像风吹过梧桐树下的影子般翻滚,只留点点的阳光苟延残喘。

为了安全,老师让我们坐在教室等待家长来接回家,我默默地坐在位子上把书贴在肚皮上,思量着怎么能让书少湿一点。外面家长殷切的呼唤声,教室里同学们兴奋的吵闹声都离我远去,我在思考编一个合适的借口骗老师好让我可以自己回家。

“哎,小回,你奶奶在外面叫你”

我奶奶?记忆力丝毫没有爷爷奶奶踪影,父亲说我奶奶在我还没出生就去世了,爷爷在我两岁时也走了。我好奇地望向教室门口,皮肤黢黑,半头青丝,满脸皱纹,微微有点驼背的‘奶奶’不是我母亲又是谁?母亲显然是听到了同桌的话,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点尴尬,我也楞在原地,决然没有想到母亲会来给我送伞,家里活多我很清楚,半年能见一次父亲,半天见一次母亲,从幼儿园开始我都是自己上下学。从没想过有人来接我下学。回过神来的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这个丑陋的奶奶竟是我的妈妈,我那才三十四岁的妈妈啊!我像是堵住母亲的嘴一样脱口而出

“奶,奶奶…”

没敢看母亲的脸但我清晰地记得母亲的肩膀剧烈颤抖,像在海浪中漂浮的小船身不由己。仿佛过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奶奶’颤着声音打破了宁静“小回啊,你…你妈忙,我来接你回家…

再接下来的事记不清了,只记得暴雨狠狠击打在母亲的伞上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

母亲肯定忘不了,我也永远记得那个悲伤的夏日傍晚,暴雨敲打在母亲脆弱的伞上,不断冲刷着一个七岁孩童单纯又丑陋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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