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难题“妈和配偶同时落水你救谁”还没答案,另一个世纪难题“婚姻稳固和孩子前途怎么选”又横空出世了。
为了降低孩子高考录取难度,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去天津买房,给孩子转“金(津)户”。
莉姿和占雄夫妻俩几年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给要上初中的儿子在天津买了房落了户,按理说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儿,可好事儿有没有好结果,还得分人。这不,莉姿和占雄的结局就让人捏了一把汗。事情还得从买房那年说起。
当年,这对小夫妻面临这样一个选择:谁辞职去天津给孩子陪读。占雄在一事业单位,莉姿是一高中老师,他俩都是“铁饭碗”,谁辞职都可惜。可孩子不能不陪,这是唯一能定下来的事儿。后来经过一家人严密地分析和讨论,决定妻子莉姿辞职,理由如下:
一,妈妈心更细,吃饭穿衣会比爸爸照顾得更体贴入微;
二,传统思想认为,更应该以男人的事业为重;
三,莉姿是英语专业出身,不仅方便给孩子辅导,还有机会打个零工赚点外快,尤其是在天津那样的大城市,机会比较多。还有,英语专业将来再就业也会更容易一点。而占雄是生物专业,不具备以上优势。
综上,本着家庭整体利益最大化原则,孩子去天津读书,妈妈去陪读,爸爸留在小城继续晋升职务评职称。这个决定不能说不英明。
莉姿一办完离职手续就陪儿子去了天津。她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孩子煲汤、炖肉、榨汁、烘焙。一开始她以为会很忙很充实,可日常家务轻车熟路以后,她发现并不忙,尤其是孩子早出晚归中午不回来。俩人的衣服几天放洗衣机里洗一次就行,房间、地面只要保持得好,一周都不用收拾打扫。大把的时间闲着也是无聊,还不如出去干点啥,即充实又能赚点,不香吗?
莉姿利用网络,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一些时间灵活、待遇不错的工作。经过筛选,只剩下了两个备选项。一个是给一名高中生一对一家教辅导;另一个是给一个英国人做翻译,方便他在天津游玩。最终她选择了后者,理由很简单: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想尝试一份新的工作。至于在潜意识里是不是还有点什么别的原因,恐怕连她自己也不得而知了。
她所服务的对象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白人,个子很高,体毛很重,身体很壮,棱角分明,很有男人味儿那种。他的名字叫伊恩。
据伊恩讲,他以前在大连一所私立学校当了两年外教,不想在大连干了,想换一个城市生活。天津便是他考察的城市之一。
莉姿主要是陪他转一些便民市场,烟火气息浓厚的街道、胡同,科技馆,艺术馆,博物馆,有特色的小吃街,免费的公园等等地方。很明显,伊恩看重的是一个城市的厚度。
莉姿非常喜欢这份工作,不仅免费游玩津城,还能赚到钱。从工作上看,她是在陪老外;可从内心感受来说,她觉得是帅哥老外在陪她——伊恩客气礼貌,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一个饭前的绅士抻椅,一个下阶的体贴牵手,一个别前的温馨喊车,让莉姿觉得自己活得像个高贵的王妃或公主,这是以前在小城当老师时从未有过的体验。
伊恩多少能懂一些日常汉语,只是有较难词句的时候需要莉姿翻译一下。伊恩认真说汉语的样子很可爱。莉姿工作得轻松且开心。
有一天,伊恩用有点蹩脚的汉语对莉姿说:“莉姿,你是个非常特别的女人,非常美丽,非常能干,非常照顾我,和你在一起,我非常、非常舒服。”伊恩眨巴着那蓝色的眼睛,闪动出清亮的光芒,似乎噙着泪花,那样子像个大孩子。如果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看起来“非常真诚”。那一连排的“非常”句,他背了多久,天才知道!
莉姿很感动,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一笑,但她心里却鲜明地感觉到伊恩与自己过去的那些男同事很不一样,细腻、温柔、浪漫、绅士、帅气、衣饰有品。其实,也可以说,与自己的老公…很不一样。
十天的陪伴很快就过去了,伊恩结束了在天津的考察。他打算再到别的城市去看看,可能是苏州,也可能是上海,他没说,她也没问。总之,他要离开了。也许他还回来,也许他留在了别地,两条人生轨迹的交集就此结束,从此一别两宽。
“他只是一个陌生的人生过客,我干嘛有些伤感?他将来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不是吗?我有老公,他在老家;我有儿子,他在天津。他们才是我的。”莉姿在对自己说话。“我疯了吗?还是傻了?我在想些什么!干嘛拿一个陌生的老外跟自己的老公、孩子比?我真是个十足的傻瓜、笨蛋、葫芦头!”
莉姿拼命地想让自己忙碌起来,除了照顾好孩子的饮食起居,搞钱!搞钱!搞钱才是硬道理!她在网上继续找零工,管它什么工作呢,给钱都一样!她干笔译、当家教,着实忙碌了一段时间,多久,她自己也没细算,可能是五十天,也可能是两个月。她终于渐渐地把他忘了,也许是她以为忘了,这不重要。
一个阳光明媚早晨,她刚出门准备去买菜,对着楼门口的一棵大柳树下,站着一个挺拔的男人。他手捧着一束鲜花,面带微笑,很熟悉的那种微笑,似乎在梦里多次出现过。他不是占雄,而是一个老外,确切地说,他是一个个子很高,体毛很重,身体很壮,棱角分明,很有男人味儿的英国人。
莉姿竟然不争气的哭了,她拼命地抑制着泪水,可没抑制住;她知道这样不对,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就是想拥抱他一下,哪怕就那么小小的一下,也是给悄悄“重回少女心”的自己一个交代。
她本想轻轻地抱一抱,他却给了她一个紧紧地熊抱。她的心像小鹿一样跳,这种跳,是已经消失了十几年的跳。
伊恩用英语告诉莉姿,他选择了天津,并不是因为天津更有厚度,而是天津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女人,她的名字叫莉姿。
那天中午,就在莉姿的家,他们拉紧了窗帘,燃上了蜡烛,享受了一顿浪漫的烛光午餐。他们吃了很久,话不多,仅仅是默默地注视对方的眼睛,莞尔一个微笑,就足够了。席间,伊恩伸出手来,迎接着莉姿的那只手,莉姿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放在了他宽大的手掌心上。他紧紧地,却不失温柔地揉捏着,抓弄着。她享受着这只大手的温度、质感,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甚至是…期待着点什么。当然,这也许是潜意识中的期待,也许不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但终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各自用另一只手举起了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伊恩临走的时候,好像是在莉姿的额头轻吻了一下,也许没有,也许仅仅是想象,或者幻觉。
孩子每个月有两天休假,这两天是莉姿和孩子回老家与老公团聚的时候。按理说,小别胜新婚,可莉姿没了感觉,她很清楚:她在应付,在假装。莉姿的老公叫占雄,他是否感觉到了老婆莉姿的应付和假装呢?也许他感受到了,但假装没感受到,也许没有;也许他也在假装投入,也许没有,而是真投入。
总算回到了天津,好像天津才是她的家,好像伊恩才是她的丈夫。
然而,回津三天后,令莉姿意想不到事情发生了——伊恩失踪了。打电话关机,发微信不回。
整整二十四小时过去了,还是这样。莉姿急得都快哭了,她到他们常去的地方找,到伊恩的工作单位找,都找不到。要报警吗?可我是他什么人?他一个成年男子,会有什么事?她急得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占雄打来电话,说他在家等她,天津的家。啊?他不上班,来天津干什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出出的,感觉跟做梦一样。
带着满心的疑虑,莉姿回到了家。一开门,就看到了满脸严肃的占雄坐在桌子边上,桌子上摆着一支笔,笔下有一张纸。莉姿嗅到了不祥的气味。
“我们离婚吧!”占雄平静地说。
莉姿惊讶地差点晕了过去:“为…为什么呀?”她有点理不清头绪,各种疑惑让她心烦意乱,她差点失控,“我们好好的,为什么想离婚?我们还有儿子,他在天津上学,学习那么好!我们老家有房子,天津有房子,还有车,为什么…”
“因为伊恩!”占雄喊了出来。
“伊恩?他在哪儿?你怎么知道他?”
“他在公安局,涉嫌诈骗!”
“你胡说!他是绅士,像王子一样!我宁可相信你涉嫌诈骗,也不会怀疑他!”莉姿歇斯底里了。
占雄没有回应,沉默了好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让他俩,尤其莉姿,恢复了一些冷静。
“好!你讲讲吧,都发生了什么。”
“好吧!那我把全部情况都慢慢讲给你听。你第一次从天津回去,我就感觉到了你有点变化,但不确定,也说不清楚哪儿不对劲。
你第二次回去,发现你更加心不在焉,我就基本确定,你外边有了情况。晚上你睡熟后,我头一次有偷看你手机的冲动。于是我用你的右手食指打开了指纹锁,看见了你和伊恩的微信聊天记录,也查到了他的手机号,他的工作单位。
之后,我把你的手机放回了原处。我心如刀绞,一时想不出对策。本想质问你,可我没有那么办。我知道,窗户纸一旦捅破,你势必回不了头,跟我离婚,我们的家就散了。
我一句句想着你们在微信里的情话,忽然想起网络上曝光的那些洋垃圾,他们专门到处骗财骗色,专门破坏别人的家庭,甚至恶意传播性病,我怀疑这个伊恩就是这样的洋垃圾。
于是我专门请了假,瞒着你来到了天津,去他的工作单位了解情况。他单位的人说,他从大连来天津不久,他们也不了解太多信息。
于是,我从外事局查到了他在大连的工作单位,专门去大连了解他的情况。大连那家单位告诉我,伊恩名义上是辞职,实际上是被劝退的。据学生和老师们反映,他生活不检点,私生活很乱,怕他将来惹出麻烦,就劝退了他。果不其然,他刚离开大连,就有一个个体户女老板来找过他,说他拿走了她三十万块钱。
我想方设法联系到了这个女老板,她确实是被伊恩骗了,但碍于情面不想报案,必竟他们俩是那种关系,传出去对名声不好。我跟她讲了很多,鼓励她报案,让她相信公安机关会为她保密的。最后,她报案了。
伊恩其实汉语并不差,那都是他装的,他会根据对方的情况调整自己的伎俩。你是学英语的,他就装作汉语不好,他从见到你就没打算放过你,他所谓的去别的城市考察,那都是在吊你胃口,他压根儿就没离开过天津。他之所以迟迟不和你发生关系,也是一边吊你胃口,一边博得你的信任和好感,目的是放长线钓大鱼,最后财色双收。这都是他自己在公安局招认的。”
占雄一口气讲了很多,莉姿如大梦初醒,半天不说话来。
“既然你打算跟我离婚,又何必请假来天津,去大连,多耽误你的工作。现在不正是你竞聘中层的时候吗?请了这么多私假,竞聘肯定泡汤了!”
“和家庭相比,中层算个屁!”
“可你的家庭还是没有保住,我已经没脸再跟你过下去了,我这就签字。”
莉姿拿起笔颤抖着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之后,她把笔推给了她目前还能称之为丈夫的对面的那个男人——占雄。占雄拿起笔,眼睛盯着莉姿的眼睛,他看到了不舍、绝望、悔恨。他又把笔放下,把签了莉姿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撕了个稀巴烂!
“我压根儿就没想跟你离婚,我们两地分居的本意,是为了孩子的前途,为了这个家的幸福。我们要是离了婚,不是背道而驰了吗?我们不能忘了初衷。”
他捧起她的脸,说:“你要是觉得我的肩膀还够宽厚,就趴在上面哭一会儿吧!”
莉姿再也抑制不住,趴在丈夫的肩上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这个肩膀和臂弯,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和安全。
生活步入了正轨,莉姿继续留在天津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空闲时间就从网上找份零工赚点外快,但她必不接受私人旅游服务;占雄因为请假没能竞聘上中层,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在意的,一样也没失去。
就在今年,占雄和莉姿的儿子高考了,他以698分的成绩考入上海交大,这其中有莉姿的功劳,更有占雄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