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嘉斐
七月之初,正是烈日当头的小暑时节。我们刚刚结束了本学期的学业,一行人从威海来到安徽滁州,共度一段与鲁山村孩子们相处的时光。
列车从北驶向南,我坐在火车上,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支教生活,虽然此前毫无经验,但期待仍然与焦虑共存。我畅想着:要给班里的每一个孩子都留下一张照片作为礼物,要把自己的课程设计得妙趣横生,要把我的作文课上得具有启发意义,要拓宽孩子们的视野,要把摄影艺术带进孩子们的世界,要花大量的时间和孩子们待在一起、用vlog记录这一段弥足珍贵的时光……在一切开始以前,我把这一段经历预设得很完美。
但是当支教生活正式开始的时候,问题接踵而至。第一,支教地的学生年龄段跨度较大,面对从一年级到初三的学生们,我在课程内容的选择上就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一方面担忧年龄太小的孩子听不懂课程内容,另一方面又担忧浪费年龄较大孩子的时间;第二,这个年龄段的山村孩子纪律意识淡薄,课堂氛围虽然十分热烈,但纪律却难以维持,教室卫生也一言难尽;第三,教育不平衡的问题在这里十分显著,学生的理解能力与学习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弱许多,预设的教学任务难以有效完成;第四,生活条件存在限制,由于天气炎热,通勤时间又较长,再加上本人不够勤劳,导致我陪伴孩子们的时间并不长;第五,村委会反馈家长的教学要求与我们既定的课程目标存在偏差……此类各种各样的问题有许多,生活并不如想象中一样顺心,许多事情处理得并没有那么漂亮,一切都在磕磕绊绊的调整中不断向前推进。
这十几天里,有被孩子们气到语无伦次的时候,有被漫长的通勤折腾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有精心准备课堂却得不到回应的失望时刻,有难以抑制情绪大声嚷嚷的时候,但也有被温暖的童心融化的时候,更有无数被许多善意包围而欣悦的瞬间。我们围绕主题开展了授课、建立学生个人档案、家访、成果汇演等相关活动,对孩子们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这里的孩子淳朴善良,基本属于半留守状态,大多数家长并不十分关注孩子们的学习,与发达地区“卷生卷死”的教育现状有十分鲜明的对比。由于资源的匮乏、榜样的缺乏、视野的局限等等原因,孩子们的空余时间多数耗费在电脑游戏、手机视频、打扑克等娱乐活动上,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太多的期待,这让我觉得很惋惜。想要帮助他们打破这一层壁垒,也许需要更多人接连不断地伸出援手,将“外面的世界”带入这座村庄。让我深受感动的是孩子们集体朗诵、演唱《少年中国说》的场景,他们一个个铆足了劲,嘹亮的歌声在礼堂回荡。他们也许还不能准确理解这些词句的内涵,但无论如何,少年意气常在,实在是“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明光市依然维持着旧时光中的模样,没有高楼林立,虽毗邻南京,但这座“隔壁的大城市”好像只是为这里的中年人们提供了务工的去处。我们每天搭乘公交从明光市到鲁山村,要花费大半个小时,而这路途中漫山遍野的绿色总是带给我极深的慰藉。只有跨越无垠的山原,才能看见更加广阔的世界,我虽然无法在物质上帮助他们走得更远,但还是希望为他们带来一些新鲜的事物,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留下一张童年的影像。孩子们也许会在未来某天想起,曾经有一群哥哥姐姐,风尘仆仆地来,风尘仆仆地走,与他们共同度过了愉快的半个月,共同学习共同成长。
我在这场支教中既是一个教育者,更是一个学习者。和孩子们的相处,让我重新看到少年人的清澈与勇敢,他们尚未受到这个社会太多的规训,说话依然可以直爽轻快,上课依然会踊跃积极,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老师的喜爱。他们懂得分享,会把自己做的小手工送给我们以示感谢,会把最甜的西瓜放在我们面前;他们懂得礼貌,会在放学回家时,主动和倚在门边的我们挥手告别……因此我也更加敬佩这些在山村中教书育人的老师们,我们只是短暂体验,便知道教育是一件多么不易的事,而这些老师们才是真正长期陪伴孩子们的教育者,是他们为孩子们树立人生之基,为孩子们的成长铺路,教会他们怎样做好一个学生、怎样做好一个人。和村委会领导们的相处,让我看到基层公务人员的勤勤恳恳与脚踏实地;和队员们的相处,更是让我看到了大学生们洋溢的青春热情与满腔赤诚,教会我如何不卑不亢地处理好各类问题。
支教的生活至此已经落下帷幕,感谢这一段时光里与我共行的每一个人,安徽的支教记忆必将在漫长的前路中陪伴着我,让我看见奉献的意义,也让我更加清晰地看见自己。我们都是幸运的人,当然也就应该把这一份幸运传递下去,应该更多地走到自己生活圈以外的世界里,与社会产生更多的联结。在明光市灿烂的晚霞里,这一份短暂的师生情谊会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前途似海,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