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感恩
早上起来，纪梵去上班了，今天不用去蛋糕店，林小米决定去千塘找陈卓阳。走到熟悉的小花园，刚好看到陈卓阳准备出门，林小米便跟了上去。车子路过在花店，陈卓阳停车买了束红玫瑰，然后默默着朝墓地驶去。
熟悉的山脚下，远远看到有个人站在自己墓前。走近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李子枫，差不多有半年没有见到他了。夏日的阳光洒在他一身白色的运动装上，好像在他的身上盖罩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修长的身材，浓密的黑发，脚下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看上去带着无限的青春和活力。林小米曾经很谜恋这张脸孔，可惜太晚才明白这个人不属于自己一个人，哪怕一分一秒都没有。反倒是李子枫的出现让林小米错过了陈卓阳最爱她的时光，总以为两个人可以有大把的时光挥霍，却不知原来前面透支了太多，便没有了以后。
走近了才发现李子枫消瘦许多了，墓碑前放着一束白玫瑰，娇艳欲滴，纯洁无瑕，反射着七月的骄阳，倔强地绽放着。
“滚，她不需要你的花。”陈卓阳冷冷下了逐客令。
“需不需要不是你来决定，她自己有权决定。小米，对不起。”李子枫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
“没有你，她会去考什么北大吗？如果她不去北大，阿姨也不会跟人争吵后连个帮手都没有，被人推下楼梯。阿姨不死，小米也不会死。”陈卓阳拿地上的白玫瑰朝李子枫身上狠狠砸了过去。
“你以为你就没有责任？你让她怀孕，她一个人身无分文晕倒在马路边。你要照顾好她的话，会出现这种情况吗？”李子枫毫不示弱，他想给心里的奥悔找一个出口。
“至少我没对她始乱终弃，不像你这样脚踏两只船，禽兽不如。”陈卓阳心里的压抑和情绪也急切需要发泄出来。
“你趁她无依无靠时占有她，你比我更禽兽。”李子枫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陈卓阳朝李子枫伸出了拳头，李子枫毫不犹豫地进行了还击，很快便扭打成一团。两个人都想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都用尽全力的挥起了拳头抡向对方，仿佛只要把对方打死，林小米就会活过来一样。林小米在边上大叫不要打了，别吵了，可根本无济于事。他们不知道林小米的存在，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一直到最后两个人都打累了，停手后双双坐到了地上。
李子枫慢慢站起来来，临走前朝陈卓阳开口：“她真正爱的也许是你，我曾经让她打掉孩子回到我身边。她跟我说，她爱的是你。”
“宝贝，我回来了。”陈卓阳看着那个讨厌的身影已经离开了，缓缓在地上坐了下来。把玫瑰花放到墓前，一颗一颗拨去边上的野草，对着坟前自言自语：“我考完试了，不过除了英语和计算机，估计都挂了。唐伟红你还记得吧？他说你肯定不希望我这样了。可是，小米，你不在我身边，我念书来有什么用啊？你曾经说我没有理想，你知不知道？我的理想只有你啊，只有你啊！你是我唯一的理想……”陈卓阳用手指一遍遍抚着林小米的照片，泪水落到地上，慢慢浸湿了黄土……
“阳阳，我在啊，我一直在你身边啊。”林小米哭着去抱住陈卓阳，陈卓阳没有任何反应。这应该是比死更痛苦的感觉，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难过。死了也许就没有了知觉，活着，只要活着一天，你就受着一天的折磨。忘不掉，放不开，你的心会一直鲜血淋淋地淌着，一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林小米觉得上天很残忍，牛郎织女尚有一年一次的七夕相会，而自己和陈卓阳却变成以如此方式的相隔。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她就在陈卓阳身边，碰得到，抱得着，只是他不知道，没有回应。两人各自为对方费尽思量，彼此苦苦流泪……
一直到太阳下山，陈卓阳回家，林小米也跟着回去了。晚上躺到陈卓阳边上，能够清晰感觉到陈卓阳的呼吸和心跳。她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银河的两岸，而是自己就在陈卓阳身边，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费思量，自难忘，相顾不能言，惟有泪千行。
早上醒了，林小米被纪梵了抓回来，纪梵板着脸冷冷命令她吃饭，睡觉。他不知道觉得给林小米钥匙的做法是不是错了，她忘我地呆在那里，竟然到可以不吃饭，不睡觉。林小米对着黑着脸孔的纪梵自然不敢顶嘴，只能低着头乖乖吃饭。她觉得纪梵好像总有点喜怒不定，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
吃完饭有人把纪梵叫出去了，林小米又溜了回来。陈卓阳正在通电话，说了句我过来接你们，然后挂了。车子朝兰里方向，在一个公交站接上了唐伟红和那位林小米至今都不知道姓名的老婆婆，还有那个小女孩丫丫。丫丫长大不少，只是脸还是黑黑的，身上的衣服也黑乎乎的，沾着不少油腻和泥土。很典型的农村孩子，一双好奇而带一点胆怯或许还有一点点自卑的眼睛，坐到陈卓阳车上时，明显有种窘迫的坐立不安。。
到墓地后，老婆婆打开了一直抱在手里的盒子，里面有林小米第一次去他包子铺的那种点心，还有一看就是自己烧的小菜。唐伟红点上了蜡烛，祭司放到了一家三口面前。林小米一惊，到现在还记得她一家三口的，竟然是这个自己仅仅只是施舍了一点同情心的老人。
老婆婆让丫丫跪下，然后她自己也跪了下来，嘴里轻轻叨念道：“丫丫，给阿姨磕个头，姑娘，婆婆老了，没用。到今天才来看你，我给你做了你喜欢的点心，你吃点……”老婆婆的眼泪从她干涩而空洞的眼中流下来，慢慢划过她苍老的脸孔。一头花白的头发随风轻轻飘动，她双膝弯曲跪在自己和父母的墓前，用这种古老而虔诚的方式，嘴里默默念叨着林小米听不懂的经文，祈求上天保佑她们一家人在天堂一切顺顺利利，开开心心。
“我们一家没有团聚，我不知道爸爸妈妈去哪了，我去了个很奇怪的地方。”林小米在一边的自言自语，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听见，倒是有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你回来了？”白雅丹穿了一条纯白的裙子，拿了束康乃馨，把花放到林小米坟前，然后默默站到了陈卓阳边上。她的那句话，显然是对白雅丹说的。
“谢谢”陈卓阳朝门那束花看了一眼，对着白雅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小米是我好朋友，你也是一样。别再这样了，这会让我们很心痛的”。白雅丹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朝陈卓阳侧了侧。
陈卓阳点点头没有应声，小米是意外，所有人都叫他放下。可是整整十二年多啊，怎么可能放得下？一闭上眼，小米的一频一笑，一点一滴都在脑海里不断涌现，最后都交汇成一张无助哭泣的脸。
一个多小时后，一群人准备离开，林小米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担心纪梵一会儿可能要回来了，便没有再跟着陈卓阳，先溜回来睡觉。果然回到家里躺下没多久，林小米就看到纪梵轻轻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过了几分钟又轻轻退了出去，有惊无险过了一关。
把唐伟红一家送到店门口，陈卓阳主动开口：“我爸酒店里要给员工搞计算机的培训，你暑假来帮我一下？包括管管网络，修修电脑之类的。”陈想到唐伟红这一学期替他做的洗衣服、打开水，甚至连吃饭都是他盯着自己，他决定帮一把唐伟红。
“好。”唐伟红点点头，他很清楚，这个社会，钱比骨气要有用得多。再说打工也没什么好丢脸的，赚到学费生活费才是最关键的。生存比起那点脸薄的不好意思，根本算不得什么。
今天蛋糕店里的老森教林小米做蛋糕，打鸡蛋、打奶油、倒面粉，再把奶油挤成各种形状，林小米在工作间玩得暂时忘掉了陈卓阳。做好蛋糕送到前台时，得意过头的她一不小心刚好撞上了推门进来的小丽。整个蛋糕结结实实地贴了上去，小丽的脸上已经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眼睛了。“啊！”“对不起。”小丽的叫声和林小米的道歉同时响起。林小米傻在了原地，奶油粘到小丽的脸上，然后掉到衣服上，还有落到大理石的砖面上一地狼藉……小丽今天还穿了件新裙子，她在不久前还告诉大家说是男朋友送的……
“小米，你没事吧？”老森和小丽几乎同时冲到林小米边上。
“没事，没事，对不起，我没看到。”林小米抬眼看去，整个脸上都是五颜六色奶油的小丽看上去像个怪兽。
“奥，天，你们在干什么？开蛋糕派对吗？”蔓晴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的惊讶。
“我不小心撞到小米的蛋糕上了。”小丽从边上拿了块毛巾一边擦一边解释。
“奥，小米，你有没有事，撞到哪里没有？”蔓晴马上转到林小米身上，目光盯到了她的腹部。
“没有，没有，是我跑太快了。”林小米觉得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刚才明明是自己拿着蛋糕拍到了小丽的脸上。
“奥，没撞到就好，真好玩。来，我给你们留个念。”蔓晴也变成了笑颜，拿出手机给三个人拍了张照片。一张很有意思的照片，一脸奶油的小丽还举了个V的姿势，舌头伸出来舔着嘴角的奶油，一脸和蔼的老森戴着厨师的帽子，林小米站在中间笑得比哭还难看。
“对不起。”小丽去换衣服，老森重新去做蛋糕，林小米走到工作间朝老森道歉。
“没关系，重新做一个就好了。”老森把蛋糕切好，已经开始放奶油了。
“我是不是太笨了？”林小米觉得自己经常帮倒忙。有时咖啡也会弄错品种或是加错糖的份量。不过这里的人似乎都很随和，就是错了，他们一般也不说。有时林小米自己发现了，跟他们道歉，他们也只是笑笑说没关系或者更友善的会说他很乐意尝试一种新味道。
“当然不是，谁都有第一次，下次小心一点就行了。”老森一边往上抹奶油，一边朝她耸了耸肩。
“蔓晴是不是不好意思批评我？”林小米觉得不好意思了，因为怀孕，蛋糕店里的人都很照顾她，蔓晴每天都要问她好几遍累不累。
“不会，她是个直肠子，要骂早就骂了。再说了，不就一个蛋糕，我马上重新做好。”
“可浪费粮食不是这里的大忌吗？”
“那不是浪费，那是不小心打了。再说了，也没有浪费，你打掉的这些可以给动物吃啊。就像我们的每天店里那些边角料和剩余下来的点心，蔓晴每天都会放在门口的桌子上，需要的人可以拿去，或者动物会吃掉的，这不是浪费。好了，新的蛋糕完成了，端出去吧。”老森很快把蛋糕做好了，林小米小心翼翼拿到外面，放进冷藏柜里。整个下午，小丽没有怪她，蔓晴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不悦，林小米总算松了口气。
今天是这里的30号，听完莫尼三小时的讲述后，莫尼跟林小米说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林小米用上次纪梵教自己的方法登到她的账户，有两笔入账，一笔是政府的500，一笔是来自蔓晴蛋糕店的，竟然有2000。林小米的担心减轻了一点，这样子的话，自己和孩子也许不会饿死了，前提是纪梵不把自己赶出去。
“莫尼，你知道纪梵一个月有多少薪水吗？”林小米有点好奇心想知道纪梵的一切。
“莫尼不知道，具体的薪水是保密的，除非有司法签字才能到银行查看。但莫尼知道每一个工种的大约薪水，小米想看吗？”
“想看。”林小米豪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莫尼的屏幕上很快跳出来各个行业的薪水。林小米浏览了一遍，大部分工种的薪水都差不多，高一点的在8000，最低的也有1000左右。不过她发现个有趣的现象，办公室白领的工作比一般像她这种店员的工资要低一点，政府部门的办公室尤其要低。这个世界的收入差距比自己原来的世界要小得多。电视台播音的薪水在5000左右，估计纪梵也差不多是这种薪水吧。
这里的一切都连着指纹，突然林小米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奇怪的问题，“莫尼，这里会不会有人打劫呢？”
“小米，你是问打劫的意思吗？”莫尼竟然不明白这个问题。
“我是问这里一切都用手指结帐，而且手机就可以划出去，这么方便，那万一有人趁别人睡着时拿手指刷一下怎么办呢？”
“小米，这里的结账是滞后的，你消费的金额要在你的月初的帐单出来后，对方才会收到。所以一般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因为你帐单出来后，还有三天的申诉期呢，而且大金额的还要本人签名。真有差错的小金额，要么自己认了，要么你可以选择申诉。很少有人会拿别人的指纹去划，因为查到后的惩罚是很严重的。每个结帐的机器或者手机都是可以追踪到具体责任人的，责任人也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莫尼一本正经，口惹悬河。
“那会不会把人绑架，然后强迫签字或者干脆手指被剁了呢？”林小米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到帐滞后啊。如果一个人最后一笔支出金额很大，然后人失踪了，收款的那个人你觉得他能逃得掉干系吗？没有人会为了一点点钱剁人手指吧？”
“万一他变态呢？”
“林小米有暴力倾向，林小米有暴力倾向，林小米有暴力倾向……”莫尼的屏幕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白眼，然后一天的任务完成，它自动关机了。
林小米慢慢适应了这里随意而缓慢的生活节奏，习惯了这里用指纹花钱的做法。个人的手机，电脑都是可以刷指纹的。钱就在你的指纹上，随时可以用，随时可以查，账单都要以后付的，而蔓晴的咖啡店里很多人更是一个月结一次账或者三个月，甚至半年结一次的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