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已将近九月,可是天还是异常的热。毒辣的太阳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乍一下车,来到这山林脚下,清风徐来,顿感一阵阵凉意。山就在眼前,山脚下是一片一片划分好的田园,屋舍俨然,而学校就在山脚之下了。
这是一间异常小的学校,沈瑶走过那段石头铺成的小路,穿着凉鞋,须得小心翼翼。道路两边倒是古木参天,蝉声鸣叫,一条小溪潺潺,将热散去了一大半。提着行李箱,沈瑶惆怅万分。当初,也不知道被鬼迷了什么心窍,来到这偏远的地方,不知道要在这渡过怎样一段时光。
惆怅归惆怅,课还得要上的,书还是得教的,合同也签了,反悔不得,想到这,沈瑶长叹一声,撑开遮阳伞,继续往前走。
敲开了传达室的门,说是传达室,也只有一个老头,门口挂一块木质广告牌,上面写着高佛寺武校。这并不是常规的学校,而是以职校学生为主,主修武术。由于靠近旁边的旅游胜地高佛寺,名字由此得来。铁门锈迹斑斑,吱呀一声,像走向一段尘封的往事,姹紫嫣红般的生活将会在这展开。沈瑶以后的岁月中,无数次梦中,都回到这。
铁门进去,学校安静的很,空旷的操场空无一人,没有了树木的遮挡,篮球架在操场上孤零零地立着,明晃晃的太阳一照,更显出无限热意。沈瑶第二次来学校,穿过操场便是校长室了,到校长室报一个到,正式入职。想到自己以后未知的生活,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忐忑,不自觉的,脚步也多了几分踌躇。操场上有许多鸟雀,见有人来了,扑啦啦地全飞了。沈瑶见到明晃晃的太阳下,有一人抬着一块巨大的木板,从操场正中间走过,见到有人,她便加快了脚步,拖着行李箱,追了上去。
“你好,你好,请问校长室在哪里?”沈瑶虽然知道校长室的地方,但遇到人,总得想个话题,她拉着行李箱快步上前。
那顶着木板的见有人叫他,转过身来,阳光那样热烈,沈瑶颇有些睁不开眼,只见到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来人个子顶高,大概有一米八几,沈瑶一米六的个子,在来人面前,须得抬起头来,才能看到。他把木板放下,笑了起来,“刚来报到的新老师吧,校长室在那。”他指了指二楼,再转过身来,沈瑶看到了他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满是笑意。很奇怪,仿佛眼睛也会说话一般,沈瑶和他的目光一接到,不免有些脸红。
“我是这学校的科学历史老师,我姓朱,你就叫我朱老师,我是去年来的,校长安排了宿舍呢,你先去报到,需要什么,可以找我。”
“好的,朱老师,那我先去找校长。”沈瑶总是这样客气而礼貌。正准备拖着行李走后,朱老师却一把把行李拿过来,沈瑶吓了一跳,朱老师说:“走,我带你去吧,反正我今天这床板也装不了。”沈瑶这才看清,刚才朱老师头上顶着的是宿舍里上下铺叠铺的那种木板。她跟在朱老师身后,向校长室走去。
校长室在教学楼的二楼,依山而建,在山影下,树木郁郁葱葱,有山泉从山上而下,叮咚作响,感觉异常清凉。教学楼静悄悄,学生要两天后返校,偶有蝉鸣,便更显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了。”她跟着朱老师走上教学楼,再右拐,很快便到了校长室。
校长室的门开着,沈瑶见到里面正有来客,也是一位女孩子,大概也是刚报到的,旁边放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朱老师敲了敲校长室的门,大声说:“校长,这位是刚来报到的老师吧?我带到了!”然后和沈瑶说:“这位就是校长,你和他报到吧。”他说话时,校长室里的另一位女老师也转过身来,沈瑶觉得颇有些尴尬,脸不自觉又有些红,开口说:“好的,谢谢你了。”沈瑶说话的声音颇有些娃娃音,那声音婉转童真,以前上高中,调皮的同学便会模仿,总让人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她这么一想,便有些后悔,脸不自觉更红了。沈瑶讨厌起自己的这种扭捏作态来,自己本是极大方的一个女孩子,开朗活泼,今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她有些懊恼。
朱老师倒不是特别注意,转过身就走了,颀长的身子又高又瘦,一转眼便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沈瑶收回目光,独自走进校长室。校长是早就见过的,这间学校不大,上次面试的时候,校长已经摆明了态度,应聘不起非常优秀的老师,沈瑶一再表示,自己没有问题的。试课的时候,凭借着自己已经有过一年的工作经验以及出色的专业功底,沈瑶的表现落落大方,从很多应聘老师中脱颖而出。校长和教导主任对自己甚是满意,又担忧优秀的人才不会长久地留在学校,所以亲自出面谈了一次。沈瑶由于自己的家庭问题,十分想逃避那个令人心脏发紧的家庭,想要摆脱那窒息感,拒绝了父亲给自己安排的学校,找到了这家私立职高。那时候沈瑶赌着一口气,想要和家庭作对,一再保证,自己是不会离开的,校长又拿合约再一次确定,沈瑶不假思索地便签上了字。
校长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年纪并不算很大,看起来十分精干,尤其一双眼睛,总闪烁着精明的眼光。旁边站着的是另一位女孩子,个子不高,皮肤雪白,一双大眼睛,一笑,嘴角还有一对梨涡,看起来十分小巧。那女孩子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马小娜,是新来的英语老师。”沈瑶赶紧也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沈瑶,是新来的语文老师。”
校长站起来,说:“沈老师,马老师,辛苦你们了,学校条件有限,你们女孩子真的是不容易。今年学校稍微有所变动,原本老师是住在学生宿舍的楼下,可是阳光实在不好,阴沉沉的,所以,今年我给我们老师租在了学校外面的一栋房子里,那边几位老教师已经搬过去了,你们今天也赶紧去整理整理。那么马老师和沈老师就辛苦,住在同一个宿舍了。其他老师都有家庭,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沈瑶自身家境虽然不错,但从小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和别人同住一间,倒并不为难。自己初来乍到,也确实需要伙伴。那马小娜也莞尔一笑,露出自己的梨涡,说:“太好了,我正发愁呢。”沈瑶见她笑了,一颗心也落回肚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