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见得,英雄迟暮?

我总愿意相信美好的时光不会过去——花开便不凋零,笑口总能常开,慷慨激昂的歌能唱整个通宵,满天飞舞的超级英雄们能一直守护着我的世界;

可惜花开了便难逃零落,此刻欢乐下一刻便常转悲,慷慨激昂的歌唱两句嗓子便哑得说不出话,以长生不老自居的超级英雄也终归难逃一死。

这些日抽空去看了《金刚狼 3:殊死一战》,片子于我既无泪点也无痛点,但整整两个小时里我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希望能找到一个得以逃开心底深深压抑的姿势。看着曾经那么熟悉无论伤得多重都战役如虹的狼叔变得老境颓唐步履蹒跚,只跑得两步就气喘吁吁,心底便脱不开那种巨大的颓丧:连你都会死去,我又如何?

我从不奢求永生,毕竟那是诸神特有的领域,可每每直面人生中无数的失去,谁又能不唏嘘不已,就如同我第一次走出理想的象牙塔,用心去看书,去经历去悟书。几张纸,几页间,春秋变换,沧海桑田,就如同我们每周共对着同一个屏幕,时而欲引吭高歌,时而又扼腕叹息。

社会学本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学科。

人类从未停止过用寥寥几字便解释清楚社会规律的奢望。既是奢望,便少不得千万人前仆后继:在混乱里追寻了一辈子宁静的睿智老人最后创办了可谓最寒酸的宗教;而最早把营销学运用入学术的法国人却终被推上神坛;一个大胡子德国人为人们画下了一张有史以来最大的切糕;可与之姓名相近、理论却背道而驰的另一个德国人却始终认为,只有着眼于一个个的人,才能有这个辉煌的世界。

(第一周 | 社会学概论)


可人又是什么?人和人之间又是什么?是我们终将改变潮水的方向,还是一切喧嚣的都会回归平静?我们彼此以传递的符号相识、相知、相爱、相憎;我们口中高唱渴望自由的圣歌,内里却甘愿让现世中的万千丝线束缚我们的行为;我们渴求着无条件的爱,却没有任何一刻停止过拨动内心的小算盘……说了这么些年违心的话,做了那么多违心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可后悔,世界的本质不过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二周 | 社会互动)


毕竟学会掩饰自己,人才终归进化到了这个最好也最糟糕的时代。我们踩在万千先贤的肩头,发出「若能穿越回去定当出将入相」的慨叹。我们不再怀疑乱伦禁忌的合理性,不再质疑巫术和科学孰是孰非,不再认为人生而平等。我们消费着整个世界的资源,可同时又被整个世界所消耗。低头活着的人庸庸碌碌,在不平等的重压下苟延残喘,却坚信这是最好的时代;抬头活着的人看见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六道精妙的平衡锁,所谓一直向前的历史洪流其实进一步退三步,不合理的合理才是这个世界的精髓,于是哀叹这是最糟糕的时代。

(第三周 | 全球化)


可人们还是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至少在死神掌握它前。于是着急的人徒劳地在恐慌中寻求自己的身份,寻求自己的定义——我因何为我,我何以超越人,我何以不如人。种族也由此诞生,即便彼此之间相差无几。同时人开始迁徙,过往的旅途中并没有什么「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的浪漫情愫,只有倒在漫漫征途上的累累白骨。少数挺过风刀霜剑的人在新世界的高山上立起了自己的大旗,挥金如土,纸醉金迷,可偶尔午夜梦萦,却又总想起那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回?那不是我孩子的家;不回?那是我的家。

(第四周 | 种族与移民)


最终许多人还是启程了,不一定真的要落叶归根,可终归得回去看看,毕竟富贵不还家,如锦衣夜行无人知;毕竟人的心里多藏着这么一个幻想,有朝一日能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向那些萦绕不散的梦魇还击,印证何为「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

可何为穷?

是钱么?名满天下几近偏执的清官海瑞不敢苟同;

是可惜「不姓赵」么?学狐狸吃咸鱼的陈胜吴广不敢苟同;

是权倾天下,醉卧美人膝醒掌生死权么?晨兴理荒带月荷锄的五柳先生不敢苟同——

莫非这个世界早已迈入理想乡,我们都生而平等?这个大数据时代,调查结果却又告诉你:人大主任才是真正的人生巅峰。

(第五周 | 社会分层)

爬上人生巅峰的道路有很多,可以阴谋阳谋机关算尽,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可以处心积虑口腹蜜剑,可最为人们所崇尚的还是「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于是数不清的人开始不惧十年寒窗苦,只为金榜题名时。可不知有多少人还想过,当学成了文武艺,货便也只可卖帝王家。十年寒窗里学会的所谓四书五经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学会了规矩绳墨,学会了从令如流,学会了坦然接受行监坐守,学会了只接受极少的赞许,还学会了要离开家庭、接受陌生人对我们人生功过的评判。

曾几何时有人说要废除应试教育,不考数学,不考英语,不考物理。我看罢大笑,如此一来学校教育的「隐含课程」本质未变,却要比三年私教班的诗词歌赋,十万雪花银的琴棋书画,可叫我等穷苦人家孩子如何自处?

(第六周 | 教育)


但是,即便我不被这个社会所接受,神也一定还爱我。毕竟他一直在这里,无论喜怒哀乐,不论生老病死,他总陪着我;当我迷茫时给我指引,当我彷徨时让我坚定,当我犹豫时给我力量;他应该俊朗美丽,所有人看一眼都会爱上他;他应该全知全能,一切的一切都能在他那里有答案,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他还应该拥有无尽的寿命,永远也不会苍老,不会衰亡……当然他还不应该高高在上,应该让我能和他单独对话、讨价还价:只要他让我在这个污秽的世界里出淤泥而不染,我就愿把我的身家全都托付给他。

可其实多好笑啊,蜡做的翅膀,永远接近不了太阳。

(第七周 | 宗教)


而犯罪,其实许多程度上是个好东西。

(第八周 | 犯罪与越轨)


于是社会终究满是蛇蝎,却又遍地鲜花。你我读了许多书,看了许多事情,孤寂而自由的灵魂晃荡过五湖四海,最后还是要回到巨大的镜子前,看着对面垂垂老矣的自己。人一生的主旋律无他,只有永恒的学习。只是这学习超脱了所有知识的束缚,单纯成为人对自己的要求:

儿时学着做一个好孩子、好学生;

大些了学着做一个好青年、好恋人;

再大些学着做一个好伴侣、好父母;

接着学着去面对身体的衰老,面对再也完不成的梦想;

最后再学着如何离别,如何正视自己的死亡;

当然还有那个更加永恒的主题——我们永远学着如何做一个更好的人,一个更好的自己。

(第九周 | 生命历程)


因此,也许洗净铅华、历尽世事,我才知道怎样才是更好的我自己。见多了英雄迟暮,也才晓得我才是我的永恒伴侣,我才是我的超级英雄:会老,会伤,会痛,会死,可永远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英雄。


2017 年 1 月 5 日至今,我们共走了几多朝代,看了几多社会,见了几多先贤,毁了几多庙堂,虽总有荆棘波折,却喜不自胜有诸君相伴。

燎原学院社会学第一轮今日结课

5 月 11 日第二轮再开

蒙不弃,盼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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