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无常走下奈何桥,手里的铁链拖拽在地上哗哗作响,桥下的水流冒着寒气,白无常看了一眼,然后藏身在了桥底下,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他的耳边听到声音,有人过来了。
来人走得小心翼翼,一路窃窃私语,听声音应该是一男一女,女的紧紧地攥着男生的手,眼睛埋在胳臂中间,只敢偶尔抬眼往前看一眼。
两人离奈何桥近了,白无常看准时机,迅速地从桥下滑上桥面,要的就是一个突兀。
意料之中的尖叫并没有出现,白无常呆在桥上几秒钟,然后听到对面的男人尴尬地开了口:“哥们,你的妆掉了。”
白无常低头一看,羞愧地恨不得自己是一个真鬼:舌头软绵绵地从脖子领口一直垂到地上,头上的帽子也东倒西歪的,铁链的一端卡在桥底,怎么拉也拉不上来。
对面的女生这时正巧抬了下头,刚巧看到这一幕,白无常听到了她竟然笑出了声。
陈小呆哀怨地心想,这个月的业绩又没有了。
“陈小呆,你还有什么用,这都第几次了?一个月下来,你一个人都吓不到,没有半点业绩,还总是露馅,你看看,你这一个月已经被投诉十几次了。”陈小呆低着头,表情木然,任由主管责骂。
陈小呆是鬼屋一名工作人员,主要工作就是在鬼屋里扮鬼,公司极其变态,以吓到多少人为考核业绩,而陈小呆上岗两个月,一次都吓不到人不说,还总是被游客第一时间发现,并且投诉他工作不认真。
投诉我扮鬼不认真,这些现代人有毛病啊。陈小呆心里腹诽着。
主管还在继续教训着:“我管理这么多年,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客户投诉,你扮个鬼都能被投诉,你还有什么用。这样吧,从今天起,你掉到夜班。”
陈小呆说:“可是主管,咱们鬼屋有夜班吗?”
“从今天开始就有了,现在的人越是害怕越出信邪,”主管眼里发着陈小呆熟悉的不怀好意的光,“你想想大晚上的去鬼屋,嘿嘿嘿,多刺激,说不定生意比白天还要好。”
“哦,好吧。”陈小呆木然地点了点头,双肩耷拉着,双眼没有一丝神采。
“你看你,能不能有点精神,你这样,做鬼去到阎罗殿,阎王爷都不想收,”末了,见陈小呆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活该你被甩。”
陈小呆置若罔闻。
2
如主管所料,夜场的鬼屋人流量比白天的还要大,特别是十一点到十二点这个时间段,在夜晚的天然因素加持下,很多时候陈小呆甚至还没怎么露面,仅是弄出一点声响,就能把人吓得魂不附体。
陈小呆开始有了业绩。后半夜,鬼屋已经没了人,但是他依然要呆到第二天早上才行。
时至午夜,陈小呆躺在“坟场”中间睡觉,翻身的时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紧接着鬼屋里传出两声尖叫。
只见对面是一个白衣长发女鬼样子的装扮,披头散发,舌头伸得老长,脸上甚至还有血一样的东西。而陈小呆是一如既往地白无常装扮。
两人相顾无言,唯有尖叫。
过了一会,两人都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尴尬,为了打破僵局,陈小细率先说道:“你挺拼的呀,扮得很逼真啊,这血跟真的一样,哇,竟然真的有血腥味,这难道不是番茄?是鸡血还是鸭血?你真是个敬业爱岗的好员工。”
“女鬼”抹去满脸血污尴尬一笑:“做一行,爱一行。”
“不过你胆子真的挺小的,这样还敢拉鬼屋工作,还上夜班,主管不是说夜班只有我一个人吗。”
“临时调的,主管说现在生意越来越好了,晚上到鬼屋寻求刺激的人越来越多了,你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所以叫我来帮忙。为什么说我胆子小?”
“你看啊,我这身装扮本来就是胡乱扮的,经常遭到客诉,就这样你还能被我吓到,你还是我们内部的工作人员,你刚才惊吓的表情跟真的一样。话说你晚上不卸妆照镜子会不会被吓到?”
“女鬼”翻了个白眼,“陈小呆,你一直这么话痨吗?”
“咦,你怎么知道我叫陈小呆,你叫什么?”
“女鬼”转头看向别处,说:“我在职工表上看到的,我叫小倩。”
陈小呆狐疑地问:“这是真名?”
3
陈小呆依旧按部就班地继续工作,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小倩。奇怪的是,虽然是夜班,但是在十二点之前,陈小呆也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小倩,唯有在十二点之后才能见到小倩。
小倩从坟场起身,陈小呆提着灯走过来,特殊处理过的灯照射出惨白的灯光,陈小呆把小倩拉到一旁,啧啧道:“小倩啊,你这身装扮真的越看越像真的,不过你每次都从‘坟场’出现,也太没创意了,你得有敬业精神啊,不然装扮再怎么像,也是白搭。”
陈小呆一板一眼地给小倩传授经验,小倩反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跟我来。”陈小呆抓着小倩的手就往“灵堂”的方向跑,“我们钻到桌子下面,一会有人过来,就伸手过去摸他们的脚,你想想,你站在灵堂前看着牌位,突然桌子底下伸出一只手,你会怎么样,哈哈哈……”
“我会一脚踢过去。”小倩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听,有脚步声,快,我们钻进去。”陈小呆忙拉着小倩往桌子下钻。
等到脚步声停止,来人果然如陈小呆所料,站在灵堂前,陈小呆拉了拉小倩的衣服,示意她动手。
一双惨白的手从桌子底下慢慢伸出,然后攀附上那人的腿上,不过几秒,二人在静谧地空气中听到倒吸冷气的声音,那人不动声色地走向奈何桥的方向,只是脚步不断加快,过了奈何桥,脚下已经健步如飞,向着出口的方向奔去。
陈小呆抱着肚子在桌子底下笑得打起了滚,小倩无动于衷,过了很久,小倩扶起躺在地上的陈小呆,擦掉他眼角的泪,“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陈小呆说:“走吧,我们去‘坟场’。”
有了小倩的加入,陈小呆的个人业绩直线上升,主管对其称赞有加。鬼屋在本市的名声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网络上更是传播着“良心鬼屋”“扮鬼的工作人员直逼一线演员”“还原了十八层地狱的样子”等各类赞誉。
于是在夜晚来鬼屋释放压力的人更多,但不知道是因为陈小呆和小倩扮演的鬼怪太像还是其他原因,鬼屋的客流量都是集中在八点到一点之间,特别是十二点到一点这一个小时,人数更是比前几个小时加起来还要多。
陈小呆和小倩依旧用着之前的伎俩,从房梁上突然掉下来,从“油缸”里伸出一个脑袋,或者在“坟场”跳舞,鬼屋里响着此起彼伏的尖叫。
陈小呆每次都歪腰大笑,笑着笑着就在地上打滚,眼里笑出泪水,嘴里骂着“蠢货,一群蠢货”。
陈小呆表面上享受着这份成就感,眼底却渗透着藏不住的冷漠。
4
后半夜的鬼屋已经没什么人了。陈小呆拉着小倩走出了鬼屋,在游乐园里漫不经心地走着。
“你说,”小倩说,“要是有人看到突然看到我们两个‘鬼’大半夜的再游乐园里瞎逛,会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见鬼了?”
陈小呆像是没听到一样,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最后在过山车前面停了下来,“想不想试试?”
“可是不会被发现吗?”
“我们玩一次就好了,游乐园这个地方本来就在偏郊区的地方,现在方圆几里之内只有我们两个活人了,不会被发现的。”
小倩跃跃欲试,最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坐了上去,陈小呆会心一笑,去打开电源开关,两人坐了上去,游乐园里响着两人的尖叫。
从过山车上下俩,小倩的长发被吹得更加凌乱,瞧着更像女鬼了。陈小呆却还盯着过山车怔怔出身。
小倩好奇地问:“你在干嘛,发什么呆?”
陈小呆很快恢复玩世不恭的态度,“我在回味啊。”
小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有一就有二,当第二天陈小呆鬼使神差地走到大摆锤的面前时,陈小呆一脸谄媚地看着小倩。
“你不是说只玩一次吗?”
“对啊,只玩一次啊,一天玩一次啊。”
最终两人玩了一次大摆锤。
陈小呆对着大摆锤发呆,小倩一脚踢了过去,陈小呆躲了开来,转身顺势勾上了小倩的脖子,碰巧看到了她的脸,猝不及防打了个冷颤。
“小倩啊,你这妆化得厉害啊,这样都不花吗,啧啧啧。”
陈小呆领着小倩到了极速冲浪前,小倩扶额,一把拨开了陈小呆递过来的笑脸。
半个月后,“游乐园后半夜设备突然运转,并且伴随着恐怖的笑声,有人声称亲眼见到有不明黑影”的消息铺天盖地地在网络上传开,一时间,游乐园闭园检查设备,但是鬼屋的名声较之以往更甚,“地狱探险”不仅仅是一个娱乐场所,更是成为人们猎奇的目标。
5
借着这股东风,精明的主管得以扩展了鬼屋的规格,更是增设了“阎王升堂”、“孟婆汤”、“渡黄泉”等,用主管的话说就是“我们的逼格不再只是吓吓客户那么简单,更是要‘人鬼互动’”。
鬼屋的人流再次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有一天,鬼屋来了一对男女,一路势如破竹,面不改色的喝了孟婆汤(其实只是酸梅汤),渡过了黄泉,眼看就要抵达“阎王堂”了。
陈小呆一听顿时跳了起来,“这明显是砸场子来了呀,小倩,随我去拿下这厮。”陈小呆现在的装扮不再是白无常,而是阎王。
“阎王堂”按照古代衙门的规格而建,此时那一男一女正在堂前好奇地左顾右盼,女生甚至拿着水火棍在仔细端详。
陈小呆一屁股坐在堂上太师椅上,拿腔作势说道:“堂下小鬼,报上名来。”
女生放下水火棍,走了过来。“阎王堂”泛着绿光,陈小呆借此看到了女生的脸。
女生配合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陈小呆在太师椅上挪了挪身子,感到口干舌燥,想开口却发现这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等到他终于从喉咙里吐出语音,声音却嘶哑地不像自己的声音,而说出口的内容更是让人难以理解。
他说,你还好吗?
女生显然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只有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自己的男友。陈小呆如坐针毡,小倩看到他的脚尖不自觉地转向了出口的方向。
小倩和男生同时感受到了异样,扮演判官的小倩忙假装打开手上的生死簿,胡乱给判定了一个罪名,而后女生的男友就将其拉走了。
“我都说了不好玩,看吧,一点都不恐怖,而且感觉怪怪的。”男友抱怨着,女生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本坐在堂上的“阎王”已经走了。
小倩也发现陈小呆不见了,整整好几个小时,都找不到他。
一直到了后半夜,正当小倩急得团团转时,游乐场摩天轮的灯突然亮了。
陈小呆坐在里面,一言不发。小倩坐到他身边,摩天轮缓缓升空。
摩天轮升到顶点的时候,陈小呆自顾自开口说:“一一喜欢刺激的东西,她很喜欢游乐园,每周都要到游乐园玩一次,每一个项目都要尝试一次,我以前其实都不敢玩,她就一直盯着我看,一直陪笑脸,然后喋喋不休不厌其烦地说话,我没办法,就真的陪她玩了,其实,我恐高。每次玩遍了所有的项目,她就要来坐一次摩天轮,然后回家。不过她很怕鬼,根本不敢去鬼屋,我们也就一次都没去过鬼屋。这个游乐场每个地方都有我跟她的身影,唯独鬼屋没有。”
陈小呆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她现在不怕鬼了,敢去鬼屋了。
小倩问,你怕鬼吗?
陈小呆说,怕,怕得要死。可是我更怕哪天一一不怕鬼了想去鬼屋探险,我不敢陪她去。
小倩说,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落魄书生进京赶考,夜宿兰若寺。兰若寺鬼魂齐聚,等到后半夜,书生差点被分而食之,幸得寺内一女鬼心善,将其救出。书生不知女鬼身份,感念戴德,言他日高中必定回来娶女子为妻。”
“书生真的高中状元,返还家乡之后念着救命之恩,反复回来寻找,终于找到女子,将她接回家中,二人结为夫妻。”
“两人结为夫妻后,一开始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羡煞旁人。时日久了,丈夫却发现妻子很多异样,比如妻子白天不喜外出,若外出,不论晴或阴,必备着一把油纸伞。”
“夫妻二人渐生嫌隙。一日,府上来了位落魄道人,道人走到女子房外,大惊道:‘这是谁的房间?’管家据实答来,道人又说可否引见家主。”
“那夜,书生与道人在房内聊了一宿,第二日正午,书生将妻子哄骗到一间房内,道人已在屋外做了法,房间门窗各处都已经贴了符设下结界。不到半个时辰,女子被打出原型,竟是一披头散发的女鬼。”
“道人欲将其收服,女子哭诉道:‘我不曾害过一条人命。’书生一想确有其事,女子在府上三年有余,府上不曾有一人遇害,且念起当年救命之恩,便恳求道人饶她一命,放她投胎去吧。”
“道人点头,做法引地府门开,牛头马面现身。书生决然转身,女鬼戚戚然道:‘夫君当真放开了吗?’书生点头,从袖中甩出一纸休书。”
“女鬼随牛头马面去了地府,正欲入轮回投胎之际,却无意间获悉书生一宅五十四口一夜之间丧了命,原来那道人是更大的妖物,喜食人心脏,书生府邸本是他的目标,却发现府上有一女鬼,恐生变数,才设计将其赶走,书生临死之前,掩面泣不成声,妖物问其有何遗言,他直言对不起妻子,女鬼心中自责不已,心中有了执念,就怎么也无法投胎了。”
小倩说:“你知道古人的休妻书是怎么写的吗?”
陈小呆摇了摇头,小倩拉过陈小呆的手,在他掌心写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摩天轮转了三圈,陈小呆喃喃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小倩转过头去,一脸凄然。
6
鬼屋又多了一个人,黑无常扮相。
此人神出鬼没,初次登场是在“阎王堂”,手上拎着一根鸡毛掸子,宗旨是“要先吓到客人,首先就要先吓到身边的同事”。是以首次登场就追着小倩,号称要将她带回地府。
陈小呆将小倩拦在身后,此时的他是白无常扮相,见对面是自己的“兄弟”,便率先开口:“老黑,干嘛呢?自己人。”
黑无常狐疑地看着他,一脸严肃,眼神越过陈小呆肩头,看向后面的小倩,“女鬼小倩,私逃地府,我奉命将其捉拿。”
“奉命?奉谁的命?”
“阎王。”
陈小呆拉着小倩的手就跑,“咱们这个新同事不是个神经病吧,入戏也太深了。不管他,我们走。”
两人和黑无常在游乐场玩起了捉迷藏。无论他们躲到哪,黑无常如影随形,像鬼一样吊在他们十米之外。
五更,天将亮。小倩松开陈小呆的手,走向黑无常。
黑无常:“前怨已解,你还不跟我回去?阎王念你生前凄苦,且化作鬼物千年修行亦不曾伤人,因旧事无法投胎,故让你出府自行化解,这可已过了五百年,十日前判官生死簿上便已现你姓名,说明你事已解,为何迟迟不肯回府投胎?”
小倩:“烦请无常大人再给我三日时间。”
黑无常看向远处的陈小呆,若有所思,最终点了点头。
见小倩向自己这边招手,想来是谈妥了,那个神经病应该不会再追着自己了,陈小呆小跑过去,一点也不生疏地环过黑无常肩头,问:“兄台贵姓啊。”
黑无常冷冷道:“无常。”
陈小呆:“真名?”
无常工作两日以来,可谓是让陈小呆体会到以前主管管教自己的心情,他要么是在灵堂下睡觉,一睡就是睡到下班然后溜之大吉。要么就根本一整晚见不到人,最可气的,还经常拉着小倩在一旁窃窃私语。
陈小呆决定给他进行一个岗前培训,顺便叫上了小倩,地点就在“阎王堂”,时间是后半夜。
陈小呆高坐堂前,无常摊在下方椅子上,眼睛半睁半闭,看起来毫无精神。
“你们这样,我队伍很难带啊。”陈小呆说,“最可气的,为什么小倩你也跟着他一起懒散了?”
陈小呆开了头,开始长篇大论地喋喋不休,小倩站在无常旁边,双手叠在一起,无常却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偶尔挑了挑眉。
十分钟后,陈小呆结束发言,无常从椅子上站起身,对身旁的小倩说了一句:“时间不多了。”就径直走了出去。
小倩咬咬牙,走向陈小呆,说:“陈小呆,我们明天一起去吃饭吧。”
陈小呆的心跳了一下,刚想说出口的话全然抛在了脑后,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说:“好……好的……”
7
第二日正午十二点,陈小呆候在餐厅门前,远处一抹艳丽映入眼帘,小倩撑着一把红色的伞如约而至。
陈小呆本意是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视野开阔,但小倩却选了一个角落背阴的地方,说是安静。
这还是陈小呆第一次看到小倩的真容,之前他都是画着女鬼妆,看不真切,此时看到她的模样,顿时惊为天人,反到唯唯诺诺,拘谨得不得了,和晚上工作时判若两人。
小倩看在眼里,便打趣说:“哟,话痨的阎王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陈小呆尴尬地挠了挠头,眼角瞥见桌边的红伞,记起之前小倩讲过的故事,顺口问她:“我之前觉得你讲的故事好像在哪听过,当时没反应过来,事后想了想,兰若寺,书生和女鬼,不就是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故事吗。”
小倩仰头喝下一口可乐,“不是的,书生不是宁采臣。”
陈小呆一点不懂察言观色,追问说:“那书生是谁?燕赤霞?”
“书生姓陈。”小倩放下可乐,盯着陈小呆的眼睛说。
陈小呆哈哈大笑,“那还是我本家啊,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小倩心中哀叹,何止一家,五百年前是一个人啊。
两人的聊天一度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小倩提议喝点酒吧,酒过三巡,陈小呆略有醉意,开始话痨起来。最后又哭又闹,小倩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不得不将陈小呆给弄了出去。
小倩选了条僻静的道路,即便是白天也没有什么人。街道两旁排列出去一排梧桐,一眼看不到尽头,小倩走在树荫下,收起了红伞。
陈小呆一会哭一会笑的,已经不省人事,小倩搀扶着他,不发一言。夜幕降临,长路也走到了尽头,黑无常提着鸡毛掸子,站在路的尽头。
梧桐路的尽头是一座天桥,小倩将陈小呆扶到台阶上坐着。转身向黑无常走去。
“你不要走。”醉酒的陈小呆喊出这句话。
小倩怔怔地站在原地,泪水无声而下。
“你不要走。”
小倩转身跑到陈小呆身前,陈小呆依然头靠在栏杆上,嘴里不停重复着“你不要走”。
小倩伸手拨开陈小呆的刘海,拇指轻轻地抚摸过他的眉毛,额头,眼角。
黑无常右手猛然向前一甩,鸡毛掸子化作锁链,捆缚上小倩的四肢。正是三更,小倩一点一点化作青烟散去。
是夜,只剩梧桐尽头,男子的无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