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最后的下浩古村(下)」
文、图/武楷斯
上个月我在重庆做了场演讲,演讲之余也在当地走走看看,朋友知道我喜欢古村落,告诉我十八梯周边已经拆了,要看就去看下浩吧。我看轻轨可达,临回广州前,专程跑了趟下浩,殊不知,这一去,就是两次,赶着拆迁前,记录下了围城里最后的下浩古村。文章较长,分两次发布,此为下集。
面临拆迁的下浩和网上繁华的景象全然不同,茶亭街、药王庙、董家桥、老码头等早已不辨一二,残存的遗址得以幸存。老建筑的命运无非就是被保护或者拆迁,下浩一直处于保护和开发的痛苦挣扎中,尽管列入修旧如旧的历史文化街区,但此时的下浩已经和以前的下浩相去甚远。
和所有的古村落一样,有两种人会生活在这里,一种是下浩的原住民,他们保留着老重庆的生活方式;第二种是一群在下浩寻找诗和远方的年轻人,他们为衰败的下浩增添了一抹色彩,但这些都已消失,留下的只有无声的街道和废墟。
虽说下浩是古村,但如今保留下来的却是“旧村”,多是解放后的建筑,我专程查阅了历史,下浩曾经经历过两次重创,一次是1950-1957年,为了修公路拆毁了数十座古迹,各种洋楼别墅一并灰飞烟灭,一次是20世纪末,为了修建高速公路,长江大桥和轻轨站,老码头周家湾等各种街市庭楼面目全非,吊脚楼以及公众文化遗存和历史街区遭到毁灭性重创。
下浩六哥是本地的出名人物,他把诗写在墙上,引来众多媒体报道,他舍不得离开这里,依旧住在破旧的木房子里,门前的八仙桌趴着两只傲娇的猫,自顾自地舔毛。
六哥看到了我,上前搭了些话,他居住的旧宅就是武昌中华大学旧址,虽然不会拆,但搬迁也是必然的事,六哥说“这房子雨天要用盆子接水,夜晚也有老鼠出入,但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六哥最开心的事,就是和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吹吹老街的龙门阵,讲讲旧宅的故事。
如今,六哥和相隔几幢的陈老太,成为了这片仅剩的两户人家。
在村内几乎都走遍了,也遇到了保安,或许是朋友的重庆本地话起了作用,好心的保安并没有赶我们走,
“下浩世代居住的居民,无非是几方木桌,一壶茶,一桌麻将,伴着孩童的嬉戏以及猫狗百无聊赖的摇尾,这便是城市角落市井人民的真实写照。相比早已成为文物的洋房和街区,真正让老街的氛围得以延续的是这里存有的生活方式和属于下城的步调节奏。”国家地理杂志这样描述曾经的下浩。我们走到已经无人看守的老茶馆,休憩了好一会儿,老木凳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世界末日刚过,也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离开封锁区后,我们回到前一天的废弃老房子,搬走了些遗留的家具,听朋友说,下浩曾经的废弃家具多得很,在确定拆迁后,下浩人舍弃了跟随他们几十年的老家具,我听朋友说,搬家最厉害的那段时间,古玩儿商和文艺青年们不约而同地来寻宝,贩子寻摸古董,年轻人偏爱八十年代旧家伙,各不影响,甚至有人专门在村口做掮客,看谁在搬家就去谁家收破烂,往往个位数就能收到不少好宝贝,许多祖上传下的紫檀酸枝家具,因为不懂,也贱价卖出,就算去得晚了,拾掇拾掇也能搜罗些捡剩的物件,也算讨个欢喜。
物件值不得几个钱,但都是历史,曾经人们可以找到的那些“吊脚楼、石板路和沿街叫卖声”里的旧城,于钢筋混凝土的吞噬下,即将消失,在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我用尽一切力气,来看一眼最后的下浩。
另一个重庆
下浩,有人说它是旧重庆的标本,有人说它是重庆的另一个世界,重庆的城市性格里兼具了磅礴与精巧,往西,是中山四路陪都时期周公馆的民国遗风,往东,是两江汇合朝天门纤夫担头的毛肚火锅。
往南,是那个曾经存在过的,畔溪闻道,濒水而居,遗世而独立的下浩。
在你眼里老街是一道风景,
在我眼里老街是一块伤疤。
你常常去欣赏老街,
我常常去抚摸老街。
欣赏抚摸里,
老街没忍住,
偷偷地哭了。
——下浩六哥
有些人翻墙看外面
我翻墙为了看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