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主旋律
每次看到我脚上的畸形,我就会想到眼镜蛇的头。我的大脚骨真的有点像眼镜蛇三角形的头,因为它遗传于我的父亲。父亲的大脚骨,比我的更明显,两脚都有,而父亲刚好是属蛇的。所以我一向认为这个大脚骨肯定与属蛇有关,而我则遗传于父亲。大脚骨的脚穿任何鞋子都不舒服,走路稍微多点,那突出的骨头就痛,尤其是干体力活,一天下来,大脚骨又红又肿,还钻心的痛。也是最废鞋的,突出的骨头容易把鞋子磨破。所以父亲习惯赤脚干活。
父亲一向沉默寡言,不擅长沟通,而干活却是最卖力的。于是,农村人习惯叫这种人为“牛胚”,恰恰因为这样,邻里盖房子修祖坟,年轻力壮的父亲总是被邻居叫去帮忙。因此,在村里,父亲的人缘一向很好。时光流逝,岁月更替,曾经体壮如牛的父亲,也经不起时间的折腾,更因为年轻时过度的体力支出,父亲的身体垮得很快。双腿因为关节损伤、大隐静脉曲张手术后,现在走路都困难了。其实,父亲的关节痛有好多年了。一开始是早上起床,两个脚后跟疼痛得厉害,尤其是上下楼梯更甚,走一会儿,去干活又觉得不痛了,其实是父亲干活时忘了疼痛而已。后来疼痛越来越厉害,吃不消了才告诉我,我带去医院检查也没什么结果,只说是年轻时体力劳动过度致关节损伤,多休息休息就行了。父亲这样的性格,哪肯休息,你让他坐在家里闲着,比要他命还难受。坐几天,脚痛倒没减轻,其他病症倒给闲出来。于是,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如今,田地没了,每月又有社保退休金可以拿,在我们积极的思想工作下,终于答应“闲坐”了。
父亲的坚强是与生俱来的。记得我刚毕业工作在齐贤,那时候交通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达,而我每月回家一次,大部分是骑车,单程要两个半小时。一次回家,发现父亲躺床上没出工,我一下子紧张起来,父亲一向健壮如牛,干活从来不肯落下。今天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父亲怎么啦?我带着疑问看着母亲,母亲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实情,她原是怕我担心。我坐父亲床边,固执地询问原因。父亲见拗不过我,只好把实情告诉我。父亲是干体力活的,就像上海滩上的码头工人,扛包的。而每个包都有两百斤左右,父亲就是靠每天扛包养活我们一家子的。那天,天下着雨,父亲照例去出工,因为舍不得穿鞋,赤脚干活,船上有水滑了一下,扛着包的父亲重重摔倒在地,全身肌肉酸痛还不算,船舱里的钢板插进了父亲的大脚指,一下子血流如注。而这样的父亲,竟然没让工友护送,他怕耽误他们挣钱。硬是一个人走着去卫生院包扎,一路上,一步一个血脚印。我不能想像要有怎样坚强的力量,支撑着父亲一步步拖着带血的伤脚坚持到医院的。到了医院,他已摇摇欲坠,失血加上剧烈疼痛,让他几乎休克。反正接待他的医生都流泪了,清洗伤口后缝了十几针。包扎后还是独自回的家,而事后才知道的我,因心疼和不舍,更是哭得稀哩哗啦。我亲爱的父亲,您怎能如此不顾惜自己呢?如今回忆起来,我还是辛酸之极,忍不住又啪啪啪掉了一地的眼泪。
还有一次,邻居造房子,他帮邻居抬预制板,预制板两头边上裸露的钢筋划伤了父亲的小腿,当时不觉得厉害也没在意,可第二天竟发起高烧来。原来是因为他的脚做过抽筋手术,局部皮肤血供营养不良,抵抗力下降导致并发了毒血症。那时候农村还没实行医保,父亲舍不得住院治疗,非要在家吃药,没办法,我只能每天下班后回家去给他挂盐水。那时候我怀孕距离预产期才一个月,每天坐着小三卡回去也不方便,让他住我家,他死也不肯。母亲说我怀孕期间,病人住我家不吉利,我才不信这些,更何况是我亲爱的父亲。可最终还是劝不了他,于是在那年九月,我每天奔波于医院、老家之间,最后的结果是儿子早产出生了。而接下来的灾难更是一言难尽。母亲来照顾我了,而父亲则拖着病腿在家自己料理自己,竟然也慢慢痊愈了。
我的老父亲,让我心疼! 父亲真的老了。看着父亲蹒跚的步态,苍老的脸庞,每次面对他总是让我心酸不已。我亲爱的父亲,曾经伟岸的身躯驼了,曾经光洁的额头爬满了皱纹。因为高血压不得不戒掉他最爱喝的黄酒,看着他永远吃不完的剩莱剩饭,总让我心痛难抑。他们这辈子节俭惯了,总是舍不得扔掉一粒饭一口汤。几块钱一粒的高血压药让他心疼,毎次取药给他,总是要给我药钱,说药太贵了,不忍心我化钱。我亲爱的老父亲,别忘了我是您辛苦养大的女儿,是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宝贝。记得小时候 ,我淘气让您生气骂我,我总是以不吃饭为要挟,而每次都是您弄好吃的哄我。我亲爱的老父亲,我再也不能骑在您脖子上抓住您的发稍仰望天空,再见不能趴在您背上撒娇,再也不能躺在您臂弯里倾听您的心跳安然入眠,再也不能把冰冷的双脚踹进您温暖的怀抱••••••我亲爱的老父亲,我该怎样报答您,我拿什么报答您。我总是忘了您的生日,忘了经常回家看看您,忘了陪您多说一会儿话,忘了给您添四季衣服,忘了去珍惜爱我的人••••••。我亲爱的老父亲,我要怎样才能报答您如山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