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和我的外婆外公一起。大杂院里面住了大概有三四户人家。院子特别大,起码在当时的我看来是这样。但后来我曾回去看过,也没有记忆中那般宽阔。也许是我长大了。院子里有辽阔的土地可以满足我们一群熊孩子进行各种各样的游戏。我留着很短的头发,整天跟在一群大孩子背后跑。
那时我们最喜欢下雨了,下雨时我们可以穿上雨衣和小胶鞋,噗嗤噗嗤往水坑里面跳然后看谁溅出的水多。而雨后泥土变得很松软,我们依然有的玩儿,玩泥巴是大院里所有孩子最喜欢的游戏,首先用手在土地里挖出一块泥巴然后做成一个手掌大小形状像平底锅一样的容器,我们叫瓦。然后拿在手里口朝下用力向地上扔,谁的瓦破的洞大声音响谁就赢了。空气中弥漫着满满都是清新的泥土芬芳,比我现在闻到的任何香水的味道要舒服新鲜的多。
小时候学了什么完全记不得了,但都玩了些什么却记得很清楚。院子三面是墙靠马路旁有一个大铁门。大铁门旁边小房子里住着一位老爷爷,他守护着我们这些孩子不跑出大门跑到马路上。院子右边墙外有几颗茂密的大树。一到夏天大人们就坐在树下打扑克牌。知了聒噪的叫着。树上面有成片成片红色的果子,有些熟透了落下来,我们每个人都捡了很多。我不记得大人们有没有说过这个东西能不能吃。反正我们是都尝了味道,甜甜的,但不敢多吃。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杨梅也没有人告诉过我。直到后来我看到一种透明袋装冰糕里面装的就是那团红包装上面写杨梅,我拿起它凝视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入胸腔。说不清道不明。
大院里好像要盖什么东西,有很多沙堆,于是我们又找到了新的玩法,我们每个人都各自在沙堆上面挖一个坑然后找一个硬点的塑料袋盖在上面。再用沙子铺在塑料袋上使它完全覆盖。在我们眼中那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完美的陷阱,然后我们用自己精练的演技把其他小伙伴骗进自己的陷阱里,但往往一脚踩空都不是小伙伴,而是自己。因为自己也不记得哪个地方有陷阱,却还试图向小伙伴力争清白,然后以身作则取得小伙伴的信任。却不想自讨苦吃。 那时候没有手机,电视节目也不多。
大杂院的土地是属于李伯伯的。李伯伯每次看见我朝他笑总会调侃,下次下雨我要用泥巴把你的喝酒窝给糊上。后来我才知道我嘴角的酒窝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梨涡。而我喝一口酒就会满脸通红。
我从小就叫我外公爷爷,总觉得外公外公的叫着把人叫生分了。那个年代家里面的房子都是自己盖的。爷爷就是专门给人盖房子的。像他这样的人以前叫泥巴桨,现在叫工程师。
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年春节回老家路过老宅子,爷爷说进去看看吧这是你妈妈长大的地方。我艰难穿过杂草丛生的小院子走进内堂。内堂里迎面一整墙特别漂亮,靠墙有六个底端细窄慢慢向上变粗的柱子支撑着一整张贯穿屋子宽度的桌面,桌面位置大概将近墙面高度的一半。墙面挂有一些神灵的画像。柱子以及桌子的立面全部画有黑色的熟悉的花纹,是我在学校不久前所学的黑白构成元素的图案。
我特别惊喜,爷爷说老宅子是他盖的,墙也是他设计和绘画的。我惊讶又欣喜。爷爷早在三十年前就在没有经过任何绘画学习的情况下完全自己构思墙体绘图。爷爷说他的人生因为文革而改变行轨。为爷爷感到可惜。爷爷是一个固执的人。但口碑很好,厢里厢邻谁家有事有纠纷总爱来找他主持公道。他爱喝酒,酒品却不太好,我小时候是个熊孩子,每当春节大家聚在一起都会提起我的任性和爷爷对我的溺爱,以及外婆因为我挨了爷爷多少的骂。
我始终都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小时候的任性是张牙舞爪的,孩子气的,胡闹的。现在的任性大多是不动声色的,沉默的,倔强的。
2017/0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