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狂想曲

昏昏沉沉睡去......

猛地睁开眼,突然发现手机上的日历显示这已经是2118年了,那我岂不是变成了一个百岁老人?

我迟疑地走到客厅,腿脚很不灵便。奇怪了,家完全变了样,黄昏的残阳打在地板上,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慢慢走到镜子旁,发现镜子里的我,满头白发,脸上再不见年轻时的轻狂,也没有那般灿烂的笑。粗糙的手抚过满是皱纹的脸,却始终抚不平那些沟壑。我终于意识到,我老了......

再也跑不动八百米了,但我心中却永远记得那些清晨,记得那些跃动的身影。摸着我的老骨头,心中却满是奔跑的念头……

吃鸡这个游戏早已过时了,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队友也早已远去。我羡慕地望着邻家孩子玩着当下最热门的游戏,也忍不住回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吃鸡时的兴奋与激动。可我的手指早就不灵活了,头脑也退化得厉害。我啊,怕是再也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曾经是烟鬼的狂热粉丝,但现在烟鬼都不复存在了,他们的歌,也成为了小部分老年人的回忆。我那个时代已经死去,在我的身边,除了我,什么都变了。

再也没有人晒相了,这种记录方式被时代淘汰了,正如一步一步衰老的我们。可我还是喜欢翻旧相册。毕业典礼上那青涩的脸庞,足以让我记一辈子……

一个人走上街头。灯火霓虹,再也没人会为一个老人驻足,这个新世界,没几个旧人了。见证我许多青春时光的海底捞,却难得地保留了下来。一个人排了好长时间队,终于轮到我了。服务员笑着对我说:“奶奶您可以享受长者福利哟!”我笑了,却没人察觉到我那颗晶莹的泪珠。

麻辣汤底还是一点没变,小小的牛肉丸在汤中翻腾,热气冲天,周围的年轻人都在说说笑笑,桌上都是可口食物,可我这确实是有些冷清了。鱼还是跟多年前他给我烫的一样好吃。那一半的清水锅底中,却永远再没人会恶作剧地添些辣油进去了.....

替曾孙子买铅笔。却再也买不回旧式中华牌了,那支折成两半的铅笔,却一直留在我的床头柜中,每次看到它,我都仿佛看到自己热血沸腾的青春......

漫威的演员换了一代又一代,复仇者联盟也已经拍成了超长连续电影,今天上映第一百零三部。我刻意打扮了。来到影院,一个人买了四张电影票。虽然他们再也不会来了但我还是习惯给他们留几个位子。安安静静,他们没有来,再也没有人会和重前那样,在我身边陪我轻声唠嗑......明明不是煽情电影,我却看得热泪盈眶......

后来,我走遍了这世间很多地方,看了千百种云,却再也没有看过那个中午那云的舞蹈。大概是我的老花眼在害事吧。

背过的古诗我也忘了一大半了,现在的人却喜欢用古诗来说唱。像你当时一时贪玩那样,现在竟真的变成了潮流。

日记也成了老套的代名词。只有我这样无聊无趣的老人还在写日记。看回年轻时写下的字体,却不禁满心欢喜。因为那些字体,是充满力量的,是现在的我不再拥有的。前阵子医生对我叮嘱道:“你的颈椎啊不适合长时间低头写字,日记那些你最好别写了。”但我却一直无法割舍这个习惯。记忆这种东西,不牢靠,万一哪天我不记事了,把你们都忘了,那可怎么办?再苦再累,风烛残年的我还是要写下去。不为什么,就为留着人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生......我想证明,我也曾年轻过,我也很鲜活......

笔杆都磨掉色了,但我终究不愿意换下这支笔。走遍了各大文具店,都找不到适合的笔芯。可却遍寻不获,看来,老天是要你退休了啊.....

现在这个城市也没有公交车了。想起一块坐公交的日子,很是怀念。年少的张扬,早已随消失的公交车而去了。现在更加轻快的云轨已经取代了公交车。可这云轨再快又如何?它追得上我流失的年华吗?我倒是渴望时间,在这匆忙的都市中走慢点,再走慢点......

凉皮热干面,在往后的日子,我在各地都吃了不少。却始终没有一间店能做出那间小店的风味。我今天,决定试一下这间新店。蹒跚步伐,店员都关怀得过来搀扶我。我可是老人家了,心中自嘲。这店可真漂亮。华丽的大吊灯,干净无尘的大理石桌面,只做正宗的地方菜。很遗憾,它带给我的只是又一次的失望。这味道还是不对。

那间并不干净的小店,到底是怎样做出令我一生难忘的好味道呢?可那味道,为何我再也寻不回了?

后来,我终于懂了,我寻不回的,是青春的味道,是年少的欢喜.....走过千山万水,美食的味道其实早已经记不清了,留在记忆中的,只是未曾死去的美好回忆......

小猪佩奇成了古老的卡通人物,曾经的表情包,再也找不到了。但是啊,我心中永远都记得那些刻画在旧书上字迹。记住可爱的大猪佩奇。旧书书页早已泛黄得厉害,字迹也都被泪水浸得化开了。你可知道,多少个无眠夜,我就默默地抱着这些回忆掉泪?

我再也没有换过手机密码。任何重要的东西,都用着那个密码。但那又怎样?还会有人抢过我的手机,偷笑着按下那六个数字,看着我紧张,用不同的恶作剧逗我玩吗?我渴望有,但是那样的事,却再也没有发生过了,生活中的他们,个个都严肃地不成样,再也没有你这样可爱的人......我等啊等,却等不来一个按下我这心锁密码的人。

终于在不知道尘封多久的同学录里找到了你们的地址,可那些小平房都被改建成摩天大楼了。没有熟人的身影,只有匆匆擦身过的上班族。想你们了,不想再玩捉迷藏了,我都这么年迈了还能去何方寻你们呢?能不能就像年少时那样,我一大叫,你们就会出来笑话我?

再也听不见有人唱《绅士》了。就像当初你们站在台前,而我在幕后,呆呆地痴迷着。一张幕布,两个世界。我曾以为那么不起眼的我,应该离你们好远吧。但后来我才发现,唱《绅士》的你,也会唱《巴啦啦小魔仙》。

那个稚嫩的下午,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写道歉卡。我想啊,连你都不知道还是否在这世上,何况那张多年无有分量的卡呢。也许当初你在拐角处便扔了。就想遗忘我们般轻易,大概只有我还傻乎乎地追忆往昔吧。你们的模样我也许会记不得,你们的声音我也许会分不清,但被泪水浸透的年少,我却怎样也忘不了.....”

老人家的睡眠都不太好。多少次午夜梦回,望着窗外的年轻人,狂欢到午夜后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颇有我们当年的风范呢。还记得当时走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我们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这城里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们而亮的,但我们依旧开心地在谈笑。年轻时一切都那么美好哪怕我们一无所有。可现在呢?哪怕全城的灯为我亮起我也逛不动了,也没有人陪我逛了,人再无少年啊!这残酷的世界,从来不允许你多活一次。灯火云月夜,错过一次,便是一生。

没有人,能活成你们的模样;没有人,能再给我相同的感觉.....

我其实根本不喜欢吃薄荷糖。每次买糖,也只是为了看你表演,期待你把圆鼓鼓的糖盒变扁。我几乎爸所有铁盒的薄荷糖都尝遍了。哪怕现在没有牙了,我还是习惯每天含上一颗薄荷糖。糖是甜的,眼泪却是苦的......

曾经交换写名字的《语文阳光学习与评价》被我弄不见了。不知你那本,是否还留着?但是那几个你写下的小字,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崭新的,是笔墨未干的。哪怕岁月已经抚过我抚过它千百万遍了。

听说,三中马上又要校庆了。社团给我发来了校庆邀请函。我却只期待着能与你们重逢。

有群年轻的三中学生,来到我家。其中一个圆脸短头发的女生伶俐地说:“学姐,三中马上就要过两百五十五岁的生日了,我们特别希望您能回去,为我们讲讲老三中的故事......”望着她的大眼睛,我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我时间慌了神。“学姐?”“哦!没问题!还有我以前的旧同学回去吗?”“您们那届的学生,我们只联系上您一位。”我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

送走他们,我赶忙打开手机,给那些熟悉的号码打电话,发短信。可是那些号码却都显示是空号。QQ微信也没有人回复。仔细一看,他们最近上线都是好几年甚至几十年前了。心中的期盼一点点走向破灭......

一小时过去了,一天过去了,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我心里也清楚,这些头像,也许再也不会亮了。那一个个消息窗也随着心脏停止跳动。我不相信,明明青春好像就在昨天,可今天你们却都离我而去了?我不敢信,更不愿信。

终于到了校庆日,我抱着期待,风光回校。突然,我在人群中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我使劲推了推老花镜。那几个人却向我走来,他们怎么还那么年轻?不可能?我们搭上话了。“奶奶您好,你就是我太爷爷xxx的那个校友吗?”“是的是的,你跟他长得可真像啊,那你太爷爷在哪呢?”我唐突地问。他征了一下,说:“太爷爷不在这世上了,其他那几位也走了,就剩奶奶您了。”我憋住泪水,心中最后一丝期盼完全死去。他们真的已经离开这尘世了,再也盼不到他们回来参加校庆;再也盼不到他们回复我的消息;再也盼不到他们笑着见我了......

三中的树还是那么翠绿,鸟儿还在唱着歌。教学楼还是充满了书卷气息。仿佛你当年在桌角贴下的那只小橘猫,还跃然眼前。可贴橘猫的你,却不在了。什么都不在了。我很快,也会被遗忘......

绿茵场上奔跑的身影,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像多年前一样,我们都在为中考体育奋力拼搏,。我永远忘不了那段日子。真可惜,只有我一个人历经百年风霜,孤身一人回到这里,回到那空落落的教室里。

我特地坐会第三排,戴着单边的耳机,另一边,留给永远缺席的你。泪水逐渐模糊了我双眼,我泣不成声。恍惚间,我看见你笑着朝我走来,拿起另一边的耳机,娴熟地戴上,再没有当初的笨手笨脚。我迟疑着,真的是你吗?没过一会,你开口说:“你的歌不好听!”于是你一把拿走我的手机,换上了自己的歌单,陶醉在你的音乐里。真的是你!刹那间,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教室里又坐满了中考前不愿意午休捉紧复习的同学。怎么可能这样?年迈的我,在这里会格格不入吗?

你说你要睡觉了,耳机里传来了《云的舞蹈》的歌声。轻柔的声音,还和多年前一样。我的耳朵一直不好,可今天却听得格外清晰,甚至我能听到你在轻轻哼唱。

阳光 操场 迟到 白衬衫 睫毛 黄昏 侧脸 逃课 单车 游戏 背影 对视 汗水 大扫除 运动会 走廊 教室门口 被风吹起的窗帘......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看着沉睡的你,听着《云的舞蹈》。我随你昏昏沉沉地睡去。心中有个念头,如果这不是梦,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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