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在懵懂的时期,我的奶奶,曾经在某一个午后,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我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她的摇摇椅旁边,把头靠在她的大腿上,看着院子里养的鸡啄着地上的稻米踱步来踱步去,感受着黄昏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我看着累了,抬起头来,看见奶奶轻轻的摇着蒲扇,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看着远方的天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似乎在思考想念着什么人。
那时的我自以为聪明的问了奶奶,奶奶,你是不是在想爷爷了。奶奶有点微微笑了笑,把蒲扇放在了大腿上,说,是啊,我在想念。我对奶奶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并不是那么的在意,我跟奶奶撒着娇,说着我的少女小心事,我说我喜欢的班上的一个男生,他没有很帅,但是很高,打起篮球特别阳光,不像那个年纪男生坏坏的样子,身上有一种特别文质彬彬的感觉。但是我好像还不能跟他在一起,因为我现在还要读书,还要考大学。我喋喋不休的说着许多话,说着我心里的小爱慕,还有心里矛盾与挣扎。其实我未必觉得奶奶有在听,或者她能听懂。我只是简单的想着,奶奶比较疼我,我在她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说我那属于青春的情绪。
奶奶拿着蒲扇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头,笑着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远方的天空。天空的夕阳慢慢的下沉,只留下金黄色的余晖洒满天空。奶奶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着别的人说,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有许多人,这辈子是注定不能在一起了。我刚想缠着奶奶问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奶奶就拉起我的手回屋准备去吃饭,再无多言。但是在我的心里却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困惑的种子。
过后的两三年,奶奶过世。奶奶的老屋子再也没有人去过。有一次我想去找一样儿时奶奶给我看过的一样的东西,无意间在奶奶住的房间老木床床头隔层里发现了一本小小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字体还很娟秀。有日期,有时间,我猜测这应该是奶奶的日记本。我带着一点疑惑,带着一点好奇打开了日记本,至此,揭开了一段从未有人知道过的爱情故事。
爷爷和奶奶的婚姻是符合那个时代的特征——包办婚姻。婚前两人都没有见过面,只有媒人双方看过,双方的父母同意,这件事基本就成了。那个时候的农村家里有儿子的,都要早早的养猪,猪养大了能杀了才能给儿子娶媳妇。原本订好双方结婚的日子,却不料太奶奶养的那只猪生病了撑不了多久,只好让爷爷奶奶提早结婚。就是这个机缘巧合,奶奶也许错过的是她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一个人。
奶奶是个裁缝,她也曾经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喜欢梳着两股麻花辫,跟着自己的妈妈在家旁边的开了个小铺,每天踩着缝纫机,吱吱呀呀的帮人做做衣服,裁裁裤脚。那个人,就是在奶奶和爷爷定亲之后出现的。他出现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剧情。只是简简单单得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骑着前面有条单杠的自行车,一手还拿着一本书。他的裤脚磨坏了,想让奶奶的妈妈给修补下。奶奶的妈妈刚好不在,是奶奶帮他弄的。那是个秀气的少年,一看就是读书人,白衬衫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点的褶皱。带来修补的裤脚虽然坏了,但是却一尘不染。奶奶不由自主的有种害羞的情绪,细细的帮他修好了裤脚递给他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那个男孩非常温文尔雅的对着奶奶笑,说谢谢你,你的手艺真的很好。奶奶红了脸一句话都不敢出声,等到他走远了,才慢慢的走到门口看着那个早就已经看不到的身影。一旦你遇到过一个人,他让你念念不忘,那么以后你总会习惯性的再去张望他的身影,探询他的消息。他偶尔还是会过来缝补衣服,有的时候是他自己的,有的时候是他妈妈的。有一次他还给奶奶带了他们家自己做的米糕。奶奶也和他有了一些只言片语的简单交流,但是两个人之间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慢慢的流动。两个人心里都懂,但是谁都没有去说穿。直到有一天,那个男孩送了奶奶一本书,在奶奶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男孩就急匆匆的走了。晚上回去奶奶一个人偷偷回到房间翻开那本书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种樟树叶做的书签。书签应该是男孩自己做的,上面写了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奶奶拿着书签差点哭出声来,她有种喜极而泣的欢喜,也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凉。她想跟那个男孩在一起,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如今的社会已经是个鼓励追求爱情的自由年代,而在奶奶的那个年代,许多东西都是注定无可奈何的。奶奶在矛盾挣扎几天了,也尝试想去跟父母商量能否有所改变。却传来了爷爷家母猪生病,婚礼要提前的消息。奶奶的日记只写到这,然后,她用了一句话结尾,这都是命。
很多时候,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结婚了还要离婚。很多人为什么结婚了还会出轨。而现在我开始逐渐明白,也许有的人,直到后来才遇到心动的人,也许有的人,后来才明白,最初的心动并不是最想要的。心动是什么,一见别人的皮囊而心动,二见别人的才华而心动,三见别人的好而心动。
但是,我依然还是很羡慕奶奶那个时代的感情,世界那么纷扰,能遇到的心动很多,但是并不是每一次心动都需要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