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年纪更轻、见识更浅的时候,在每一段感情里,我都把“犯贱” 当成一种高贵的品质。
很多年之后,我回首往事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再也没有什么比“犯贱”更需要勇气的事情了。
而有些品质,只属于少年。
张静雅是我大学同学,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一头柔软的长发以及一个远在异地的男朋友。
高考将很多少年情侣变成了仇人,陌生人,还有异地恋。
张静雅和男朋友属于最后一种。
全世界都知道,异地恋需要极大的勇气,两个人要接受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考验,大多数异地恋都走向了同一个结局,唯一不同的,无非是维持的时间长短而已。
三个月,六个月,还是一年?
张静雅并不相信这样悲观的论断。
她用电话、QQ、短信将这段年少的爱情,维持了整整一年半。
一个女孩能给予一个男人所有的温柔,张静雅都给过了。
年少的时候,我们坚守起一件事来,是多么义无反顾。
直到她的男朋友在短信里和她说,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
张静雅很安静,没有质问,也没有哭泣,她只是说,分手可以,但我要你当面跟我说。
男朋友慌乱地挂了电话。
张静雅坐了十六个小时的火车,耳机里放着《漂洋过海去看你》,跋涉1300公里,去听男朋友说分手。
男朋友赶到的时候,张静雅已经在他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开好了房间。
两个人相顾无言,然后开始拥抱、接吻、滚床单。
事后,男朋友穿好衣服,焦灼地斟酌着语气,静雅,我……我喜欢上别人了,我们学校的,我们分手吧。
张静雅还没有穿衣服,光着身子走到窗口,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 阳光漫射进来,张静雅留给男朋友一个绝美的裸背,然后轻声说,好。
张静雅不让已经变成前男友的男朋友送自己去火车站,她自己在火车站买了一根冰棍,坐在火车上贪婪地吃起来,耳机里的音乐已经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张静雅回来之后,约我晚上去操场散步,向我讲述了这个故事,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完整的细节。
千里见一面,然后听他说一句“我们分手吧”,是不是犯贱?
她看着我,脸上还带着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静雅沉默着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当然是犯贱,但我觉得我必须要对自己的第一段感情有个完整的交代。它不能就这么草率地结束在电话或者短信里。分手应该隆重,值得我来回2600公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崇拜她。
她接着补充了一句,最后一次上床,是我最享受的一次高潮。
我忍不住笑了。
年轻的时候,在一段认真的感情里,犯贱难道是一门必修课吗?
现在我们长大了,变得更成熟、更沉稳,学到了更多东西,挣到了更多的钱,对世界的认知发生了变化。而犯贱和梦遗一样,都被我们留在了少年时光。
如今我们长大,在爱情里,经验大过于直觉。
可以准确判断说什么话能让女孩开心,深知什么时候做出什么举动能让男人瞬间心动。
对于爱情这件事本身,用技巧代替了笨拙,用算计代替了一往情深。去远方看一个人,要计算时间成本。爱一个人,乐于索取,吝啬付出。
我们活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聪明,我们不再奔波1300公里去说分手, 而是用一通电话、一封邮件、一个微信来宣判一段爱情的死刑。
我们不会傻傻地、远远地爱着一个女孩,我们想得到她,想拥有她, 然后享用她,厌倦她。
我们已不再犯贱,而是嘲笑别人犯贱。不仅如此,我们也嘲笑曾经的自己,何必呢?何苦呢?真是犯贱。
我们深夜饮酒,嘲笑路边因为争吵而面红耳赤的情侣。我们现在的感情比他们成熟得多,优雅得多,也脆弱得多。
爱是不计较,我们早已经忘记,爱也要计较。
爱是不求自己的益处,我们早已不相信,对自己好比对别人好重要。
“犯贱”成为一个名词,被我们沉浸在青春博物馆里,供回忆的时候观瞻。
那到底什么是无悔的青春,什么是勇敢爱,狠狠爱?什么是为了心爱的人疯狂一次,疯狂两次,疯狂三次?什么又是一份可以回味终生的感情?
大概就是为了喜欢的人犯贱吧。
何必管别人怎么说呢?
在一段感情里,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哪怕对方是Bitch,是混蛋,奈何我喜欢?
那就用自己的方式喜欢吧,就算没有结果,就算不得善终。
有些事情,在人的一生中,也只有那么一两次,怎能错过?
不要等到长大了才遗憾,这个世界上,让我们遗憾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去爱吧,要勇敢。
人不犯贱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