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的生活平淡无味时,总会向往着远方:大海、流星雨、旅行……
然而,当平凡的拥抱都成了一种奢侈时,我们便会怀念这一份平凡。
(一)
少女揪着少年的衣服,一步一步随着男孩子的节奏走着。天上黑蓝,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棉大衣。二三月的天,原想着应是和煦温暖的,不料一周都是倒春寒,阴冷的天气将人都驱赶回了宿舍,操场上鲜有学生晃荡,路上也不过几盏幽黄的灯在苦守着夜的寒。他们不时的答着话,聊着似曾相识的话题,街灯将二人的影子拉的细长,融入这无尽的夜。没有星星陪伴的夜晚,凄冷而混沌。
少年送她到了宿舍门口,简短却又意犹未尽的告别,给了她无限的想象。她漫步在宿舍走廊之中,心情愉悦且沉重。走廊昏黑,幽暗的光领着她前行。她看着学姐的门上糊着贴手机贴膜的纸,这光景再熟悉不过,不过她还是多瞧了几眼。往日的她会哼着小歌,一步一跳的上着楼梯,今天没了这兴致,好像这么做会坏了气氛,也许。宿舍早已熄灯,她原先就猜到了,室友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她不想打扰。每天重复而冗余的生活,让她感到厌倦。若是能看一次流星就好了,她躺在床上想着。在她的世界尽头里,充满了无限可能。温暖而清爽的风在山岗上吹着,杂草葳蕤,乱石穿空,繁星点点。女孩靠在少年的肩上,远处是静静流淌的河,月光洒下,静谧幽美,如同一幅画。她呆呆的看着,什么也不用想,就这样最好。
她叫林一,美术专业的一名学生。不同于她的名字,她想的是无限可能,而绝非一层不变的生活,可生活就是如此。“我看过沙漠下暴雨,看过大海亲吻鲨鱼,看过黄昏追逐黎明,没看过你……”她唱着,思绪飘扬……多少次幻想过的画面,清晰却又模糊,不过终究是幻想而已。若是能看次流星就好了,最好是流星雨的那种,她幸福的笑着。
一棵树的影子突然斜在露珠上,精灵般的鸟儿开始在蓝色的树叶间歌唱。男孩的眼里总能看到些不一样的,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安详自在的感觉。他拿着书,沉浸在其中,眉宇间透着宁静。他们是在一次选课中认识的,原先不过是打过几次照面,有些印象。女孩喜欢看电影,选了个电影赏析的课,他也是,两个人就这样熟悉了起来。每天习惯性的问候,习惯性的聊天,一切都这么的顺其自然,没有人打破这种平衡,只是默默的守护着这份美好。
(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男孩决定去向女孩告白,他喜欢她。和煦的阳光浸润了他的眼睛,路旁的树闪着金光,一丝丝的风像音符般跳过他的耳畔,一切都是美好的。他想,就算被拒绝也没事,只是想守护着她而已。他约她晚上看电影,回来的路上,女孩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她说很喜欢抬头看着,觉得他们都在守护着她,很踏实。“很傻吧。”女孩哈哈的笑着,青丝抚肩,微微的颤动着。男孩看得出神,脸上洋溢着幸福。“若是能看次流星雨就好了,会变得不一样吧,或许会。”女孩喃喃自语。“喜欢星星?”男孩问。“说不上多喜欢,只是觉得很珍惜。”女孩的眸子看向远方,融入这月色的星星斑点之中。“哦哦,会有机会的,到时候一起看吧!”女孩笑了,也许会吧。男孩突然觉得女孩很缺乏安全感,明朗而又脆弱。告白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他怕她会悄无声息地逃走,像那天上一闪而过的流星,他怕。男孩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这么想要守护一个人,以前也交往过几个女孩子,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次也没有。
男孩一直记着流星雨的约定,也许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约定,他傻笑着。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一天他看到网上说不久会有流星雨,他开心坏了,打电话给她。“真的?原来真的有流星啊。”“当然有流星啊,小笨蛋,哈哈。”“不对不对,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有点兴奋,只是……我能去看吗?”“可以,在学校附近的山上就能看到,而且观看效果还不赖呢。”“嗯嗯,我想我应该会去看的,谢谢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想看的,正好找个结伴的人,哈哈。”挂了电话,男孩一直在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他想象着女孩在流星雨的光辉下翩跹起舞的样子,一定可爱极了,而且他总觉得看完流星雨后,女孩会变的不一样。
那一天终于来了,他们约定好在车站见面,然后再一起走去。男孩提前到了车站,坐在长櫈上等着,这时的天晚霞密布,与枝繁叶茂的树交织在一起,云儿染着红晕绵延到远方。男孩又一次想到了女孩的脸,这是一张熟悉但却又有些模糊的脸,不知怎样才能走进她的心里,也许这一次能成功,男孩在心里想着。晚霞逐渐褪去,天空慢慢笼罩了一层层的黑纱,昏暗的路灯也亮了起来,她还没来。男孩很着急,他担心会出什么事,发了信息也没回。那天,他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路上好像很冷清,初夏的夜竟也会让人这般彻骨的冷,真叫人不可思议。
回到宿舍,男孩一言不发,他担心着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但愿她平平安安的,他在心里默念着。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女孩靠在他的肩膀上看流星,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之中,这是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突然,一颗大火球朝他们飞来,“林一,快闪开,快……”他被惊醒了,额头上冒着冷汗,背心也被汗水给浸湿了,似乎眼眶也是湿的,林一,你还好吗?清晨,几束刺眼的光,透过帘子的缝隙肆无忌惮的照在宿舍的墙上,耀武扬威。早上没课,室友们还在酣睡,男孩起来了,他想出去走走,说不定能碰到她。
男孩拿了本书出去,走在路上,三俩个女学生在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胆子可真大啊,我爸妈要知道我这样,非得打死我不可”。“好像是美术专业的吧,我觉得她挺不错,只是应该先考虑考虑,太莽撞了”。“对啊,学艺术的嘛,脑子总归没那么好用”,“你别这样说,人家都死了,你还……”“什么,死了,美术专业,她叫什么?”男孩冲上前去,像一头护仔的狮,抓住她们就问。“好像叫……林一,名字比较好记……”男孩不相信,“怎么可能,昨天还聊了天,怎么会,一定不是她”,他疯狂的给她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慌了,他的心好像缺了个大洞,任凭塞多少稻草都无济于事。“给你看这个新闻,‘xx大学艺术系一名女生因举报一名小偷扒窃,歹徒尾随将其杀害,年仅20岁,在……’没,没骗你吧。”男孩目光呆滞,一直盯着手机屏幕,“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踉踉跄跄的走了,身子都不听使唤了,“唉,那是我的手机,”“哦,给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叫你去的,不该的”,眼泪就像一场落寞的雨,下在一个悄无声息的森林,空空荡荡。
男孩不想相信这个事实,他来到那个残酷地方,那个结束了女孩生命的地方。血浸染了土地,藤蔓张开臂膀守护着她,她的灵魂随着呼吸弥漫在空气中。“林一,你还好吗?”男孩坐在杂石上感受着她的气息,温暖和煦。他看到身旁有一株可爱的花,从没见过,却又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决定把她带回去。也许,他是将它当成了她吧。
(三)
没有了女孩的日子,男孩依旧积极的生活,因为他觉得她还在身边,只是由于某种缘故不能和他相见,他在等待着那一天。男孩低头看书,休息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那株花,“怎么回事,平时还朝气蓬勃的,今天怎么没什么精神,生病了吗?”娇嫩的花儿低头不语,溯溯的泪水滑下。
女孩躺在血泊之中,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似乎一点也不疼,身体太轻了,慢慢的飘了起来,她坐在杂石上,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突然觉得很好玩,仿佛和自己无半毫关系,不过一个看客。她看到身体旁的一株花,被血染红了,在星光下迸发所有的生命力,如此绚烂的生命,她怎么不曾有呢?她向它走近,指尖触碰花瓣,不自觉得跳起舞来,混沌于太极之上,迷眩于年轮之间,二者融合在了一起,女孩将灵魂寄存在了花的心中,那一夜,睡得可香了,什么梦都没做,或许,她就是梦。
清晨,她抖了抖身上的露水,感受第一缕阳光的温度,以前从没这么真切的感受过阳光,好像以前忽略过很多事情呢。她在风中摇摆,随着风的节奏律动,开心,快乐。她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多么清新啊。这时,来了一对情侣,女学生尖叫,“有死人啊”,“快打110”,后来来了很多警察和记者,报道这个死去的少女。女孩的尸体被运走了,鲜血早已浸在土里,成了她最后的记忆。又过了很久,来了一个少年,她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千万不要踩到我,我的腰可细了,会踩断的”,男孩坐在杂石上,盯着她看了好久,娇羞的她低下了头。后来她晕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房子里,“这个空间太小了,我都伸展不开了”,她愤愤的说着。抬头一看又是这个男孩,他正低头看着书呢。“好讨厌啊,怎么能不经过人家的允许就给我换家呢,我还是想念那个家,唉……”。她盯着男孩,看得出神。男孩对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她渴的时候,就给她喂水,想要沐浴阳光的时候,就带她去晒太阳,他好像能看出她的想法,和他呆在一起,特别舒服,特别有安全感。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女孩好像慢慢地记起了什么,她想起了她的童年,她的家人。“天呐,父母一定着急死了,我这么久都没回家了”。她从花的心中苏醒过来,慢慢的起来了,顺着她的记忆,回到了家中。家里昏昏暗暗的,她听到了有人在哭,好像是妈妈。“天呐,妈妈怎么这么老了。”两鬓的头发打了一层霜,她盯着女儿的照片,身子颤抖着。“妈,是我啊,林一,我在这,看不见我吗?”她看妈妈没什么反应,“原来我死了,妈,对不起……”她就一直守在妈妈的身边,直到爸爸回来。“还在看,再怎么看,她都不会回来了,她死了,你还不明白吗,她就不能听点话吗,小时候也是,长大也是。她不知道这么做会遭报复吗,总是这么天真。”妈妈默默地抹着眼泪,“别哭了!”爸爸怒吼着。“我在这儿啊,在这呢,你们看看我,我是你们的女儿啊。”她扑上去抱他们,然而什么都抱不到。人好像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从来没觉得有多好,总是去想往那些难得的东西,直到失去了,又来索要,自从记事以来,好像就从来没有抱过他们。“什么流星雨啊,大海啊,沙漠啊,我都不要,我只想抱你们一次。”女孩无声的叫喊,被空气一次又一次的阻挡。
女孩再次回到花中的时候,男孩还在看书。她看着他,他们之间的记忆零星的闪现在脑海中,她想起来了。原来那天是要一起去看流星雨的,难怪会在那,他一定等了很久吧。“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我,爸爸妈妈们每天都很不开心,你也是吧!”说着说着,女孩的眼泪溯溯地滑落了下来,“我真的很没用,只会害你们担心。”女孩哭得可伤心了,从没哪一次哭得这么伤心过,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她发现男孩在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又一次,流星雨将降临这个星球,男孩决定去看,这是女孩的心愿,他会帮她完成的。临走之前,他把那株花也带了。男孩早早的来到山上,他将花放在自己的身边,感受着晚霞的美轮美奂。“现在正是春天呢,不过晚上还是有些凉的,我给你带了个布挡风,不会冷的”,男孩笑着对花说,花儿随着风儿摇晃着身子,仿佛在点头一般。正值春天,山岗上到处都是鲜花,虽然很多都是些不知名的小花,不过还是让人心情愉悦。夜幕逐渐降临,仿佛一场仪式一般,庄重。男孩护着花儿免受夜的寒。星星渐渐明朗起来,月亮也早已在那等候,即将主持一个神圣的仪式。天越来越黑,突然,一束白光划下,紧接着,陆陆续续的流星都兴奋地一蹦一跳的来到了人间。“真得很美啊,难怪她会喜欢。林一,你看到了吗?”这时,男孩手中的花突然抖动的了起来,月光洒在花瓣上,花瓣一瓣一瓣的飞舞了起来,在空中旋转,大地上的花也都一齐开放了,芬芳四溢。这时,他看到了女孩,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在流星雨的光辉下翩跹起舞。这样子,真的可爱极了。女孩跳累了,依偎在男孩的怀里,看着流星雨。“这是梦吗?”男孩问她。“或许是吧,不过真的好幸福啊!”女孩笑着说,“我想抱你,行吗?”“当然可以。”男孩害羞的笑着。“活着真好啊,至少什么都是真真切切的,拥抱的感觉真棒!”
“林一,起床啦,感冒好点了吗?”“啊?”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叫了起来“原来我没死,哈哈,我没死!”“天呐,这孩子生病把脑子生坏了吧!你再不起来可要迟到了”室友在一旁催促她。她把被子一扔,给了室友一个大大的熊抱,“拥抱的感觉真好!么么哒!”“别对我犯花痴好吧,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是是是!”女孩衣服也顾不得穿了,拿起手机就给男孩发信息。“我昨天感冒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很抱歉爽约了,下次一定一起看流星雨,而且是在山花烂漫的时候,哈哈。”“没事,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呢,感冒好点了没,身体最重要。”“嗯嗯”。这一觉好像睡了一个世纪,女孩好像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感谢这个梦。“妈,这星期我回家,有点想你们了,”“好啊,好啊,我给你做好吃的”“嗯嗯!”,女孩挂了电话,看向窗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原来这么美好。